我踩上最后一级台阶，风迎面吹来，把袍子掀得呼啦响。
许虎张着嘴，手里的铁铲还在往下滚土。
烈晨阳眉毛拧成疙瘩，眼神像在看一只从坟里爬出来的妖。
我抬手，轻轻掸了掸肩上的灰，顺口问：“挖了多久了？”
许虎一个激灵，差点把铲子抡自己脸上：“三……三天！”
“辛苦了。”我点点头，“下次记得带个垫子，台阶太硬，硌屁股。”
他脸一红，结巴：“门主您这……这身子……”
“年轻了点？”我歪头一笑，“返老还童，听说过没？”
烈晨阳冷哼：“门主闭关三月，怎会……骤然返童？此乃逆天之相，恐有隐患。”
我眨眨眼：“你担心我活不长？”
他一噎。
“要不你掐指算算？”我往前一步，逼近他，“算算我还能活几天？”
他后退半步，拂尘一甩：“属下不敢。”
“不敢？”我笑出声，“那你刚才敢质疑我？”
风卷着沙粒打在石碑上，啪啪作响。
许虎悄悄把铲子往身后藏，生怕我让他再挖一遍。
我转身，沿着墓道外的小路往前走。
“门主！”许虎喊，“您不换身衣服？这……这黑袍沾了土。”
“挺干净。”我拍拍袖子，“而且这颜色多衬气场。”
烈晨阳跟上来半步：“门主，您闭关可有突破？”
“有。”
两人眼睛一亮。
“睡了个好觉。”
许虎：“……”
烈晨阳：“……”
“深度睡眠，九小时起步。”我伸个懒腰，“你们也该试试，黑眼圈重得像被雷劈过。”
许虎下意识摸了下眼眶。
烈晨阳脸色发青：“门主，修炼之事，非同儿戏。”
“我知道。”我停下脚步，回头，“所以我现在不修了。”
“啊？”
“修了三个月，就换来一场好觉。”我耸耸肩，“不划算。以后改修养生。”
“养……生？”
“对。”我一本正经，“早上打拳，中午晒背，晚上泡脚。再弄个泡脚桶，刻上‘雷霆门专用’，还能卖钱。”
许虎瞪大眼：“门主，咱们是修仙门派……”
“修仙也得讲生活质量。”我拍拍他肩膀，“回头我开个饮品铺，主打养生茶饮。你第一个试喝，免费。”
“啥是饮品铺？”
“卖喝的。”
“咱门不是卖符、卖丹、卖功法吗？”
“那些太卷了。”我摆手，“现在年轻人就爱捧个杯子晃悠，边走边喝，还得拍照。咱们得跟上时代。”
烈晨阳嘴唇发白：“门主……您真没事？”
“没事。”我笑，“就是饿了。”
许虎一愣：“厨房一直备着。”
“有奶茶吗？”
“……啥？”
“牛奶加茶，加糖，加珍珠。”
“珍珠……是药引？”
“是配料。”
“那……厨房只有羊奶、粗茶、红糖。”
“行，先凑合。”我迈步，“走，喝一杯去。”
烈晨阳站在原地没动。
“你不饿？”我回头。
“属下……不配与门主同食。”
“哦。”我点头，“那你回去写份申请，写明‘申请与门主同食理由’，交上来我批。”
他脸色一变：“属下这就去。”
许虎憋着笑，赶紧跟上我。
路上经过一片雷纹石碑林，刻着历代门主名号。最边上一块新碑，字还没刻完，只写了“许”字。
我停下看了眼。
许虎低声：“三天前，大伙以为您……陨了，准备立碑。”
“字都写一半了？”
“嗯……正要刻名，地动了一下，大家觉得不吉利，停了。”
我摸摸那“许”字，指尖划过石面：“刻得挺歪。”
“工匠手抖。”
“那换一个。”我掏出随身小刀——其实是墓里顺的青铜片——在旁边新凿一块空白石上，一笔一划写下：“许昕怡。”
字迹清秀带劲。
许虎凑近看：“这……这是您的名？”
“对。”
“可原碑上……写的是‘许无尘’。”
“许无尘死了。”我收刀，“现在是许昕怡。”
他一愣。
“记住了？”
“记……记住了。”
“很好。”我拍拍手，“以后叫门主就行，不用加封号。太啰嗦。”
他点头如捣蒜。
我们继续走。
快到山门时，迎面跑来一个小弟子，气喘吁吁。
“报——门主！左护法！影卫大人！”
“说。”我抬手。
“山下……来了个散修，非要见门主！”
“见我？”
“他说……您欠他五百灵石！”
许虎怒：“放屁！门主何时欠过人钱？”
小弟子缩脖子：“那人说……三年前赌斗，门主输的，一直没还。”
我眨眨眼。
脑子里没这记忆。
但我不慌。
“哦。”我点头，“那让他上来。”
“啊？他还理直气壮！”
“让他理直气壮。”我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许昕怡，从不赖账。”
许虎低声：“门主，您真欠了？”
“不知道。”
“那……”
“但今天我得见他。”我眯眼，“五百灵石不是小数，我得看看是哪路神仙，敢上门讨债。”
烈晨阳冷笑：“怕是找死。”
“别急着下结论。”我往前走，“说不定，他是我唯一记得的老熟人。”
许虎挠头：“门主，您这记性……”
“很差。”我坦然，“但脸皮不能丢。”
山门石阶上，阳光斜照。
我走在前头，袍角翻飞。
许虎在左，烈晨阳在右，一言不发。
小弟子跟在后头，腿有点抖。
快到议事殿时，山下传来一声吼：
“许无尘！出来还钱！”
我脚步没停。
嘴角一扬。
五百灵石？
我倒要看看，谁敢当面叫我许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