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跪下去。那股从地缝里冒出来的紫液还在往前爬，鞋面被溅到的地方已经发黑，皮子像是被泡烂了。他赶紧往后跳开两步，顺手把兜里的金属片掏出来看了一眼——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跟心跳似的。
他眯了眼，没再管那玩意儿，转身就往谷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肩的伤裂得更深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走出不到百米，风向变了。
一股焦铁混着陈年油污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知道，到了。前面是一片塌了一半的旧工厂区，墙皮剥落得像干掉的血痂，几根歪斜的烟囱杵在天边，灰蒙蒙的光罩下来，整个废墟像是被人随手扔在这儿忘了收。
他靠着一堵断墙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脸上全是汗和灰，还有之前岩浆爆炸时崩出来的细小烫痕。他没空管这些，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养父留下的东西，一定还藏在这儿。
融兵鼎自动运转起来，吸着四周散落的铁皮和钢筋头，帮他稳住脚步。他贴着墙根往前挪，耳朵虽然还嗡着，但已经能分辨出远处有没有人声。没有。
这片地方死得很彻底。
他在一堆倒塌的货架底下翻出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扳手就是螺丝刀，连张纸都没有。他又去了原先的值班室，门早就没了，只剩个框，桌椅全被压在水泥板下面。
正要离开，眼角扫到墙角有块木板翘了起来。
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边缘。木板松动，下面是个浅坑，里面塞着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已经发黄，边角卷了毛，但还能看清上面用红笔写的字：“重要资料，勿动。”
他喉咙一紧。
这字迹他认得。
养父的手笔。
他抽出本子，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几乎要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日期从十几年前开始，内容杂乱，有设备编号、能量读数、实验失败记录……中间夹着几张手绘图，画的是某种青铜鼎的结构剖面，和他体内的一模一样。
他快速往后翻，手指有点抖。
终于，在倒数第三页看到了一行加粗的字：
**“若我出事，去湘西找张道人。他知道龙渊真相。”**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别信玄门给的名单，他们造的不是承鼎人，是容器。”**
苏逸呼吸一顿。
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突然“砰”地一声炸响。
子弹擦着本子飞过，纸页当场撕开一道口子，正中那句“去湘西找张道人”的“湘”字被打穿，墨迹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低头，翻身滚进墙后，背脊撞上一堆碎砖，疼得闷哼一声。笔记本被他死死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侧。
没人。
但他知道来了敌人。
刚才那一枪，不是狙击手能打出来的角度——太高，太偏，更像是故意打断他阅读。
他屏住呼吸，贴着墙根一点点探头。
五个人。
从废墟不同方向围过来，步伐极轻，落地几乎没有声音。全都穿着深褐色长袍，头上缠着布巾，脸上画着灰白色的符纹，手里握着三叉戟一样的武器，尖端泛着淡紫色的光。
他瞳孔一缩。
那光他见过——是断因果鼎纹的仿制品。虽然气息不纯，但确实能干扰命运轨迹，让人动作迟滞、判断出错。
这群人不是玄门的。
也不是国内的路子。
他悄悄催动镇魂鼎，护住识海。刚觉醒的窃运鼎还在烧，血脉里像有针在扎，但他顾不上了。蛟魂在体内轻轻颤了一下，没出声，只是缓缓盘起身子，像是在提醒他——这些人，不好惹。
其中一个信徒走到他刚才躲的地方，弯腰捡起一片被子弹打飞的纸角，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抬头，目光直直朝他藏身的方向看来。
苏逸没动。
那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中的三角叉，轻轻一划。
空气里“咔”地响了一声，像是玻璃裂了条缝。
紧接着，另外四人同时抬手，五支三角叉在空中划出弧线，隐隐形成一个圈。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一圈淡紫色的波纹从他们脚下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碎石悬浮半空，停在原地不动。
苏逸皱眉。
这是“因果静默”——切断周围一切自然律动，让生物反应停滞。难怪刚才一路走来，连只虫子都没听见。
他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节奏被打乱。
正想着怎么突围，其中一个信徒忽然开口，说的是梵语，低沉缓慢，像是在念咒。其余四人跟着应和，声音叠加在一起，竟让那紫光又亮了几分。
他感觉右手有点麻。
低头一看，指尖发白，血液流动变慢了。
“搞什么名堂……”他低声骂了一句，猛地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一瞬。
就是现在！
他右脚一蹬，整个人贴地滑出三米，同时焚元鼎轰然点燃，火焰顺着手臂窜起，硬生生烧断了那股无形的束缚感。
“轰！”
一名靠得最近的信徒挥叉刺来，速度快得离谱。苏逸抬手格挡，拳锋撞上叉尖，却感觉力量偏了寸许，像是打在滑溜的冰面上，反作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心头一沉。
果然，这武器不只是摆设。接触瞬间会扭曲因果，让攻击落空或反弹。
他借势后跃，脚跟踩进一堆瓦砾，融兵鼎立刻发动，地下埋着的钢筋残片哗啦啦被吸上来，在他身前堆成一面歪歪扭扭的屏障。
“铛！”又一叉砸在屏障上，火星四溅，钢筋直接断成两截。
他没停，左手一拍地面，化形鼎运转，右臂皮肤瞬间变得粗糙坚硬，覆上一层类似鳞片的暗色角质层。他抓起一段钢筋，反手甩出，直取左侧那人的咽喉。
那人头一偏，叉子横档，叮的一声弹开钢筋。可就在那一瞬，苏逸已经冲到近前，一记肘击砸向对方太阳穴。
对方反应也不慢，三角叉回旋格挡，可这次苏逸早有准备——他根本没想打实，肘部只是虚晃，真招在脚上。
左腿猛扫，带着融兵鼎的吸力，直接把对方脚底的碎石抽空。那人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苏逸顺势欺身而上，一掌劈向其持叉手腕。
“啪！”
叉子脱手飞出，半空中紫光一闪，竟自己调了个头，又飞回那人手中。
苏逸眼神一凛。
还能御器？
他来不及多想，背后寒意骤起。
另外四人已经合围上来，三角叉交织成网，紫光连成一片，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像是现实本身被割开了口子。
他深吸一口气，焚元鼎再次燃烧，这一次，他逼着自己透支精血，神经反应速度瞬间提升。
就在四支叉子即将封死所有退路的刹那，他猛地低头，右臂鳞甲硬抗一击，左手狠狠拍地。
融兵鼎爆发到极致，地下埋着的整根工字钢被吸出地面，哗啦一声立起，像一堵墙挡在他身后。他借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越过其中两人头顶，朝着废墟深处落去。
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磕在水泥块上，疼得眼前一黑。但他没停下，顺势滚进一处坍塌的混凝土掩体后面，终于暂时脱离了包围圈。
他靠在断墙后喘气，右手手腕肿了一圈，左肩的血已经浸透半边衣服。怀里那本笔记本还在，只是被子弹穿了个洞，边缘焦黑。
他低头看了眼那行字——“去湘西找张道人”。
字迹残缺，但意思清楚。
他攥紧本子，指节发白。
远处，梵唱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沉，更冷。
五名信徒缓步逼近，三角叉上的紫光越来越亮，像是要把这片废墟彻底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