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被推出水面的瞬间，喉咙猛地呛进一口咸涩的海水。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抬手都像是在拖动铁块。头顶是灰蒙蒙的天，晨光刚从云缝里挤出来，照在他脸上，不暖，反而刺。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指尖触到一块温热的青铜片，贴着皮肤，还在微微发烫。那东西没丢，还在。
“还活着……真不容易。”他咧了咧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身下的鲸鱼轻轻摆尾，把他往岸边推。湖面不大，四周环山，水色青黑，岸边碎石混着烂泥，几根枯枝歪斜地插在浅水里。他撑着石头爬上去，膝盖一软，直接跪在泥地里，手掌按进湿冷的土中，喘了好一阵才缓过劲。
怀里那本日志还在，封面湿透，灰蓝色布料皱巴巴的。他抖了抖，翻开一页，纸张哗啦作响。阳光斜照进来，忽然间，某一页上浮现出淡淡的纹路——九个形状古怪的图案，像是鼎的轮廓，排列成环，中间一条线延伸出去，直指太青山深处。
“这玩意儿……之前怎么没看见？”他眯起眼，把日志转了个角度，再看，纹路又淡了下去。
他索性把日志举高，让光线垂直照进去。这一次，图案清晰了不少，甚至能看清其中一个鼎纹边上刻着几个小字：“血果现，龙啸启。”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远处林子里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狼，也不是熊。那声音沉得像是从地底滚上来，带着一股子震动感，连脚底的石头都在颤。他心头一跳，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坠湖前，树冠上方掠过的那一抹紫红光芒，一闪而逝，却烧得他记忆生疼。
“蛟虎争鼎……”他低声念出日志里的词，眉头拧紧，“那地方，就在山里？”
他合上日志，塞进衣服内袋，刚想站起来，眼角余光扫到湖边一处异样。
半截铁锚卡在石缝里，锈迹斑斑，是昨夜舰队残骸的一部分。它静静躺着，可就在他目光落上去的一瞬，锚尖微微震了一下。
有人在盯着他。
不止一个。
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慢慢把手伸进湖水里，指尖触到冰凉的湖底泥沙。意识沉下去，血脉深处那股熟悉的灼热感缓缓升起——融兵鼎，还在。
“想捡便宜？”他嘴角一扯，“行啊，我正好试试这玩意儿还能不能用。”
心念一动，湖底的铁锚猛地一颤，表面锈层炸开，金属迅速发红、软化，像蜡一样融化。赤红的铁水从水中升起，拉成一条细线，蛇一般游向他的手掌，在掌心汇聚成拳头大小的铁球，通体发亮，热气蒸腾。
他站起身，手臂一甩，铁球划出一道弧线，砸向林子边缘的灌木丛。
轰！
铁珠炸开，滚烫的金属碎片四溅，枯叶当场起火，焦味弥漫。几根树枝被掀飞，草丛里传出窸窣声，像是什么人急退时踩断了枯枝。
没人惨叫，也没人现身。但那几道视线，消失了。
他拍了拍手，掌心残留的热度让他觉得踏实。“看来，这鼎还真没白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底下隐约有纹路闪过，一瞬即逝。九鼎归位后，那些能力没消失，只是沉了下去，像睡着了。但现在，只要他愿意，就能把它们一个个叫醒。
“融兵是第一个。”他活动了下手腕，“接下来，是不是该见点别的？”
他重新看向山林。那声兽吼之后，林子安静得过分。风停了，连鸟都不叫。只有日志里那幅地图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指向深处，像一根钩子，勾着他往前走。
他迈步，踩上碎石坡，鞋底打滑，差点摔一跤。体力确实没恢复，每走一步都像在耗命。但他没停下。
走到半坡，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湖面。
水面平静，倒映着灰天。可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水底闪过一道紫红色的光，和坠湖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皱眉，再看，却什么都没有。
“幻觉？”他自问了一句，又摇头，“不对劲。”
他摸出日志，再次翻开那页地图。阳光照上去，九鼎纹路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尤其是最顶端的那个鼎，边缘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在发热。
他盯着那点红，忽然想起什么。
“血果……是红色的。”
话音未落，山林深处又传来一声低吼，比刚才更近，更沉。地面微微震颤，连带他脚下的石头都松动了几块。
他抬起头，望向密林深处。
树影层层叠叠，遮住光线，像一张闭合的嘴。可就在最暗的地方，他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紫红色，一闪，又灭。
“你等我？”他笑了笑，脚步加快，“那我可来了。”
他抽出腰间一把短刀——是从战舰残骸里顺的，刀身泛着冷光。他把刀尖朝下，插进泥土，左手按上刀背。
融兵鼎再度运转，刀身开始发红，边缘微微扭曲。
“既然你们喜欢藏，”他低声说，“那我就一路烧过去。”
刀身彻底熔化，铁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在地面烫出几个小坑。他握拳，铁水在掌心重新凝固，变成一枚带棱角的金属块，边缘锋利。
他捏着这块铁，一步步走向山林。
树影吞没了他的身影。
最后一缕阳光落在他脚印上，泥土里的铁屑还在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