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是时空管理员

作者盘盘爱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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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市井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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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的低鸣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金属蜂,在S-2489工作舱凝滞的空气里嗡嗡作响。肖雯雯一动不动地站在光屏前,任由那刺目的“权限冻结”红框灼烧着她的视网膜。风纪委员会的传唤随时会来,随之而来的将是强制性的记忆审查,甚至可能包括那段她不愿被任何人窥探的、混杂着血腥和婴儿啼哭的片段。管理局的清洗机制一旦启动,会像最高效的消毒程序,抹去所有“异常”和“杂质”。

她不能等。那个在公元1500年深秋寒夜里被她亲手拽回人间的婴儿——吴承恩——的名字,此刻在她心头沉甸甸地压着,带着一种冰冷的、随时会被“五指山”或“紧箍咒”碾碎的脆弱感。管理局档案里那个面目模糊、温顺如羊的“替代者”沈德容,更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

“清辉,”她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死寂,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启动‘蝉蜕’协议。授权级别:最高紧急避险(omega-override)。目标:剥离当前身份标识及所有非核心记忆锚点,构建全新底层逻辑伪装层。执行地点:非枢纽区域,坐标随机。”

“蝉蜕”协议——这是管理局为最高级别特工设计的终极逃生方案,能在极短时间内彻底剥离原有身份信息,重构一个几乎无法追溯的底层逻辑外壳,如同金蝉脱壳,只留下一个空壳迷惑追踪者。启动它需要极其苛刻的权限和触发条件,通常是面临无法抗拒的物理湮灭威胁时。肖雯雯此刻动用的,是她作为资深观察员深埋在权限迷宫最底层的一个后门,一个她从未想过会真正使用的“核按钮”。

“指令收到。权限验证中(omega-override确认)……警告:此操作将永久性销毁观察员S-2489身份核心数据链,触发最高级别安全警报!不可逆!确认执行?”清辉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波动,仿佛系统本身也在评估这疯狂的指令。

“确认执行。”肖雯雯没有任何犹豫。销毁S-2489?不,她要销毁的,是那个曾经对管理局规则深信不疑、甘当冰冷螺丝钉的自己。

“收到。开始执行‘蝉蜕’协议。倒计时:10…9…8…倒计时:10…9…8…”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整个时空枢纽Alpha-7的各个层级尖锐地响起!刺目的红光疯狂旋转,将灰白色的舱壁染成一片血海!工作舱厚重的生物材料门发出强制闭锁的沉重撞击声!

“警报!警报!S区检测到非法高能级协议启动!目标:S-2489工作舱!启动区域隔离!启动反制程序!所有人员撤离S区!”

工作舱内,肖雯雯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扯。无数关于“肖雯雯”这个身份的数据流——她的出生记录、培训档案、过往任务日志、生理特征模板、甚至社交关系映射——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纸片,在虚拟层面被高速粉碎、湮灭。剧烈的数据风暴在她意识深处席卷,带来一种灵魂被强行剥离般的剧痛。她咬紧牙关,忍受着这自我毁灭般的痛楚。

“3…2…1…‘蝉蜕’完成。底层逻辑伪装层构建成功。新身份锚点生成:无。警告:核心警报已触发,物理反制程序预计90秒后抵达本舱。启动紧急跃迁!目标时空坐标:地球-1500-大明弘治二十六年-淮安府山阳县。坐标微调:城西紫竹林边缘。使用2489号跃迁单元剩余能量,执行无记录跃迁!跃迁倒计时:5…4…”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工作舱坚固的合金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数道闪烁着危险蓝白色电弧的能量束穿透了舱壁,精准地轰击在肖雯雯刚刚站立的位置!剧烈的能量爆炸将舱内一切仪器撕得粉碎!高温等离子流瞬间蒸发了所有物质残留!

然而,肖雯雯的身影,连同那台老旧的2489号跃迁单元,在能量束触及的前一毫秒,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在爆炸的强光和烈焰之中,只留下一个被彻底熔毁、冒着青烟的焦黑坑洞。

弘治二十六年,淮安府,山阳城西。

初秋的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给城外那片茂密的紫竹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叶和竹子的清香。这静谧与十三年时空枢纽的冰冷喧嚣,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空间涟漪在竹林边缘无声地荡漾开。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短暂地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几丛粗壮的紫竹之间,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肖雯雯——或者说,那个名为“肖雯雯”的时空管理局观察员已经不复存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存在”。她身上不再是管理局制式的紧身拟态服,而是一套深青色、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道袍,宽大的袖口和裤脚用同色布带利落地束紧。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道髻,只用一根普通的竹簪固定。她的面容依旧是清秀的,但眉宇间那份属于观察员的锐利和疏离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平和与些许风霜所取代。最显着的变化是她的眼神,深邃宁静,如同古井深潭,偶尔闪过的一丝洞察世事的微光,也被很好地收敛在温润的表象之下。她的皮肤也不再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苍白,而是透出一种健康的、常在户外活动的浅麦色。

她微微闭了闭眼,感受着公元1500年初秋傍晚那带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这真实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空气,让她近乎贪婪地深吸了几口,仿佛要将时空枢纽那带着臭氧味的“纯净”彻底从身体里置换出去。耳边不再是清辉冰冷的提示音或刺耳的警报,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远处城郭传来的隐约人声,以及几声归巢倦鸟的啼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拟态纤维的隐形功能依旧保留着,但此刻她的双手看起来就是一双普通劳动妇女的手,指节不算纤细,带着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她轻轻拂去道袍上沾着的几片竹叶,动作自然流畅。

“身份确认:无生居士。”一个极其微弱、仅在她意识深处响起的合成音响起,是清辉的核心模块在“蝉蜕”后残存的、被高度压缩和加密的辅助单元,声音比过去更轻、更平,“底层伪装逻辑运行稳定。能量储备:7%。2489号单元核心功能:基础光学拟态(限时)、低功耗环境扫描、有限维生维持。历史坐标锚定成功。时间流逝比:1:1(本地时间同步)。建议:尽快建立稳定栖身点,避免能量耗尽。”

“知道了。”肖雯雯——现在是无生居士——在意识里平静地回应。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阳县城。城墙略显斑驳,但城郭轮廓清晰,炊烟袅袅,一派升平景象。根据清辉残存的数据库,吴家就在城内西南隅。那个被她救下的婴儿,吴承恩,如今该是十三岁的少年了。

她整理了一下道袍,迈步走出竹林,步履从容,带着一种方外之人的出尘之气,很快汇入了城门外归家的人群中。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个真正游方至此的道姑,无人察觉她来自五百五十年后的时空洪流,更无人知晓她背负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秘密和使命。

山阳县城,吴宅。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院,虽然谈不上奢华,但青砖黛瓦,庭院雅洁,几株老树投下浓荫,显示出主人虽非大富大贵,也是诗礼传家的体面门第。然而此刻,宅院深处一间僻静的书房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十三岁的吴承恩垂手站在书案前,身量已经拔高,显出少年的清瘦轮廓。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色直裰,眉眼继承了父亲的清秀,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像蕴藏着两簇跳动的火焰,此刻这火焰里正燃烧着不服气的倔强。他紧抿着唇,微微昂着头。

书案后,坐着他的父亲吴锐。比起十三年前那个在产房外失魂落魄的年轻秀才,如今的吴锐显得沉稳儒雅了许多,眉宇间添了岁月的痕迹,也多了几分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只是此刻,这威严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忧虑。他面前摊开着一卷书稿,墨迹未干,显然是吴承恩的手笔。

“承恩!”吴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手指重重地点在书稿上,“你写的这是什么?‘土地庙宇金漆新,催捐索税如虎狼。泥胎何曾佑黎庶,香火尽入囊中藏!’ 你…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谤神非圣,妄议官府赋税?!”

吴承恩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和执拗:“父亲,孩儿亲眼所见!那庙祝仗着衙门里有人,巧立名目,强收‘香油钱’、‘保境钱’,隔壁张老爹家仅有的几只下蛋母鸡都被强行抱走抵了捐!那泥塑木雕的土地公,可曾显灵庇佑过他们分毫?不过是吸食民脂民膏的摆设!”

“住口!”吴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里的毛笔都跳了一下,“一派胡言!神明在上,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官府征收赋税,自有法度规章,岂容你一介童子置喙?你可知这等悖逆之言若传扬出去,轻则毁了你自己的前程,重则连累阖家遭祸!”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对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深深恐惧。这世道,祸从口出!

“可是父亲,圣贤书上也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眼见不平,难道只能装聋作哑,粉饰太平吗?”吴承恩的眼圈有些发红,但眼神依旧倔强,“那些故事里的英雄豪杰,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

“那是故事!话本传奇!”吴锐厉声打断,痛心疾首,“承恩,你已不是垂髫童子,该懂些世事了!我吴家诗礼传家,所求不过是你读书明理,将来博个功名,光耀门楣,安身立命!不是让你学那些市井游侠,逞血气之勇,惹杀身之祸!你写的这些东西,还有你平日里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统统给我收起来!从今日起,罚你闭门思过三日,将《孝经》抄写十遍!再有妄议时事、亵渎神明之举,家法伺候!”

吴承恩看着父亲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扭曲的脸,看着桌上那卷被父亲斥为“悖逆”的书稿,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出了书房,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头也不回地跑向后院那片平日无人打扰的小小竹林。

书房里,吴锐颓然坐下,望着儿子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书稿上那几句锋芒毕露的诗句上,又惊又怕,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孩子,聪慧是极聪慧的,可这性子,这心思……太野,太不驯了,像一把没有鞘的剑,迟早会伤了自己。

吴宅后院的小竹林,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幽静。竹影婆娑,晚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低语。吴承恩靠在一根粗壮的紫竹上,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脸颊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他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枯竹枝,狠狠抽打着旁边的竹竿,发出噼啪的脆响。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写?眼见不平,难道只能视而不见吗?”他低声质问着,像是在问竹子,又像是在问自己,“连父亲也说那些故事是假的……可假的又怎样?那孙行者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拔根毫毛就能变出千百个小猴,若真有这般本事,定要打上灵霄宝殿,问问那玉帝老儿,为何纵容下界妖魔横行,为何让土地庙里的泥胎也敢欺压良善!”

他越说越激动,手中的竹枝抽打得更狠,仿佛那无辜的竹子就是那些面目可憎的庙祝和泥胎。少年的心性,在现实冰冷的墙壁上撞得生疼,满腔的愤懑无处宣泄。

“心中有火,是好事。但用错了地方,伤了无辜的竹子,却是可惜了。”

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石上,毫无征兆地在暮色笼罩的竹林深处响起。

吴承恩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手中的竹枝差点脱手。循声望去,只见竹林小径的拐角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深青道袍的女官。暮色中看不清她的具体面容,只觉得她身姿挺拔如修竹,气质出尘,仿佛与这片竹林融为一体。宽大的道袍袖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整个人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平和,瞬间冲淡了吴承恩心中的躁郁之气。

“你…你是谁?”吴承恩警惕地问,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消的哭腔。家中后院,怎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道姑?

那女冠——无生居士——缓步走近,步履轻盈无声。随着距离拉近,吴承恩看清了她的面容。约莫三十许人,眉目清雅,眼神温润平和,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吴承恩手中那根饱受摧残的竹枝。

“贫道无生,云游至此,见此地紫竹生得极好,一时流连,不想惊扰了小居士。”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吴承恩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方才听小居士言语,似有愤懑不平之气?”

吴承恩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无生居士”,又想起方才父亲严厉的训斥和那被斥为“悖逆”的诗稿,一股委屈和倾诉的欲望猛地涌上心头。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心防并不坚固。

“哼!”他哼了一声,带着少年的倔强,将手中竹枝指向竹林外城隍庙的方向,“还不是那些土地庙里的泥胎,还有那些仗势欺人的庙祝!明明是自己巧取豪夺,偏要打着神明的幌子!我不过是写了句实话,就被父亲斥责为‘谤神非圣’,‘惹祸根苗’!”他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那些故事里的英雄,路见不平就能拔刀相助,快意恩仇,为何到了现实,连说句真话都成了罪过?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一个敢打碎那些泥胎的人吗?”

无生居士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少年因激动而微微发亮的脸庞上,那眼中跳动的火焰,让她仿佛看到了十三个寒暑前那个在血泊中挣扎啼哭的婴孩所蕴藏的、未被磨灭的生命力。她心中微动,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掠过眼底。这孩子的棱角还在,没有被彻底磨圆,这正是她需要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吴承恩带着怨气的质问,反而缓缓伸出手,指向吴承恩手中那根被他抽打竹竿的枯竹枝。

“小居士可知,你手中所执为何物?”

吴承恩一愣,低头看了看那根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干枯的竹枝:“不过是一根枯竹枝罢了。”

“枯竹枝?”无生居士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在有心人眼中,枯枝亦可为剑,为笔,为丈量天地之尺,为捅破青天之棍。”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吴承恩不由自主地看向手中的竹枝。那根枯黄的、毫不起眼的竹枝,似乎在她的话语中隐隐焕发出不一样的光泽。

无生居士的目光投向竹林深处,声音变得悠远,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又像是在诉说一个无人知晓的未来:“贫道曾听闻,在极西之地,有一块仙石,受天地精华孕育,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见风化作一个石猴。那石猴目运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高天之上的神明……”

吴承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住了。这开头如此新奇,与他听过的任何神怪故事都不同!石猴?仙石所化?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无生居士的声音继续流淌,如同山涧溪流:“……那石猴,天生地养,无拘无束。他入水帘洞,称美猴王,为求长生,漂洋过海,寻仙访道,学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他龙宫取宝,得了那定海神针铁,一根随心变化、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

“如意金箍棒?!”吴承恩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点燃了两颗星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枯竹枝,仿佛那轻飘飘的枯枝瞬间拥有了万钧之力!龙宫取宝?定海神针?这想象瑰丽奇崛,远超他读过的任何志怪!

“他得了神兵,神通广大,本该逍遥自在。”无生居士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冷意,“然天庭之上,那凌霄殿中的玉帝,却只道他是个‘妖猴’,先是敷衍招安,封个不入流的‘弼马温’羞辱于他。猴王不服,反下天庭,自号‘齐天大圣’!天庭震怒,遣天兵天将围剿花果山……”

吴承恩听得心潮澎湃,呼吸都急促起来。反下天庭?自号齐天大圣?好!好一个无法无天、敢于挑战权威的猴王!他仿佛看到旌旗招展,刀枪如林,那桀骜不驯的猴王挥舞着金箍棒,独战十万天兵!少年胸中那股被父亲强行压下的不平之气,此刻找到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宣泄口,仿佛自己也化身那猴王,要打上九霄!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他急切地追问,完全沉浸在了这前所未闻的故事里。

无生居士的目光落回吴承恩身上,那温润的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她没有立刻讲述猴王被压五行山的结局,反而轻轻抬手,指向吴承恩手中的竹枝,又缓缓指向山阳城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敲打在少年的心上:

“后来?后来那猴王遭遇了什么,暂且不说。小居士,你且告诉我,那龙宫里的龙王,天庭上的玉帝,与你口中那土地庙里金漆泥胎、那催捐索税的庙祝,有何不同?”

如同一道惊雷在吴承恩脑海中炸响!他浑身猛地一震,握着竹枝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龙王、玉帝……庙祝、泥胎……不同?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高高在上,不都是道貌岸然,不都是盘踞一方吸食民脂民膏的存在吗?!只不过一个在虚无缥缈的神话里,一个在触手可及的现实中!

无生居士看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困惑和逐渐燃烧起来的明悟,继续用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神佛若不能佑民,反成鱼肉百姓者的靠山,那神龛上的金漆,不过是掩盖贪婪与压迫的遮羞布。庙堂若不能护民,反成苛政与不公的源头,那煌煌法度,不过是束缚苍生手脚的镣铐。”

她微微俯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少年骤然明亮的双眼:

“小居士,你说世间没有敢打碎泥胎的人?贫道却要说,敢打碎泥胎的,不是别人,正是千千万万看清了泥胎真相、不愿再做羔羊的苍生!那如意金箍棒,也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这世间至坚至硬的——人心!是那不愿被驯服、不愿被蒙蔽、敢于质疑一切不公与虚妄的——不屈之志!”

暮色彻底笼罩了竹林,最后一抹天光在竹叶缝隙间消失。无生居士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朦胧,但她的话语,却像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石,在吴承恩的心底点燃了一簇无法熄灭的火焰!

不屈之志!人心!打碎泥胎!

吴承恩低头,死死盯着手中那根枯黄的竹枝。在他眼中,那根竹枝的形状仿佛真的在扭曲、变化,褪去了枯黄的外皮,显露出金属般冷硬的光泽!那不再是枯枝,它正在变长、变粗,两端裹着灿灿的金箍,中间是一段乌铁,上面星斗铺陈,密布着龙纹与凤篆!一股无形的、滚烫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涌遍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无生居士,眼中再无迷茫和委屈,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明悟和渴望。他下意识地模仿着想象中那猴王的姿态,将手中的“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顿!仿佛真的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震得周围的竹叶簌簌作响!

“打碎那些吃人的泥胎!”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力量,在幽静的竹林里回荡,像是一声稚嫩却充满决绝的宣言。

无生居士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那被彻底点燃的火焰,看着他那紧握“金箍棒”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丝真正欣慰的、带着无尽期许的暖流,悄然融化了眼底深处的冰冷。

第一步,成了。那颗被管理局试图掐灭的火种,被她亲手点燃了。未来的路还长,五指山与紧箍咒的阴影依旧浓重,但此刻,在这片公元1500年的紫竹林里,一个敢于质疑天庭的少年,和他手中那根无形的“如意金箍棒”,已经踏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竹林深处,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仿佛在为这无声的觉醒低语。

淮安府城的清晨被米行的板车滚过青石板的辘辘声唤醒。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的露水气、刚出炉的烧饼芝麻香和牲口棚隐约的臊味。吴承恩跟在无生居士身后,像一滴水融入喧嚣的河流,穿行在摩肩接踵的市井人潮里。他不再像昨日竹林里那般愤怒外露,但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底下,却燃着一种更沉、更烫的光。无生居士昨夜那句“人心即金箍棒”如同滚烫的烙印,刻在了他翻腾的心坎上。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仿佛真握着那根能捅破天的神铁,目光扫过街边小贩被衙役刁难时赔笑的脸,扫过粮铺前因米价又涨而绝望叹息的老农佝偻的背,每掠过一处,心里的火苗就蹿高一分。

无生居士看似闲庭信步,道袍宽袖拂过人群,不染纤尘。唯有她自己知晓,拟态纤维下的皮肤,正传来一阵阵细微如蚁行的麻痒。那是来自时空管理局深层加密频段的残余能量波动——追捕者,比她预想得更快。

“清辉,被动扫描。范围:一公里。模式:低耗隐匿。”她在意识深处发出指令。

“执行中。环境干扰强……侦测到微弱非本地时空能量特征!波段:蜂鸟(hummingbird)-7型。分析:高强度追踪信标!距离:约八百米!距离:约八百米!方位:城隍庙方向!能量读数……正在急剧升高!危险等级:高!”清辉压缩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蜂鸟-7!管理局追踪部队里最顶尖的“清道夫”才会配备的顶级信标!他们不仅来了,而且精准地锁定了淮安府!无生居士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是脚步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几分,将吴承恩护在稍靠内侧的位置。她能感觉到少年体内那股因不平而积蓄的、近乎实质的“意”在激荡,这强烈的精神波动在管理局的扫描网里,恐怕亮得像个灯塔!

城隍庙高大的朱漆门楼下,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隐在巨大的石狮阴影中。他身形匀称,穿着毫不起眼的靛蓝棉布直裰,像个寻常的落魄书生,脸色带着一种久不见天光的苍白,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非人的、高速运算时才有的冰冷数据流光。代号:“五指山”。风纪委员会直属,最擅长无声无息抹除“异常”的顶尖特工。

他微微阖上眼睑。刹那间,整个喧嚣的淮安府城,在他意识构建的神经脉冲三维地图中变得半透明。无数代表普通人的、微弱而稳定的生物电光点如恒河沙数般铺陈开来。一条条代表街道的光带纵横交错。他的“视觉”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极速向四面八方冲刷而去,精确地过滤着每一个异常信号。

突然,在东南方人流密集的市集区域,一个极其突兀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闯入了他的感知场!那并非纯粹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强烈到足以扭曲局部现实感知的“意识湍流”——愤怒、质疑、不屈、以及一种……近乎创造性的精神风暴!强度远超普通人类阈值!位置:移动中!

五指山紧闭的眼皮下,冰冷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找到了。S-2489(或她现在的伪装体)的能量特征被完美掩盖,但这个被她“污染”的土着少年,这柄刚刚被她点燃的“火炬”,却成了最醒目的路标。锁定目标:携带高维污染源的原生个体,吴承恩。优先级:捕获或清除。连带目标:叛逃者。

他倏然睁开双眼,那点数据流光瞬间隐没,只剩下深潭般的死寂。他像一道融入风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狮的阴影,汇入人流,朝着那意识风暴的中心,不疾不徐地走去。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人群移动的缝隙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吴承恩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猎人眼中的明灯。他正被市集一角围拢的人群吸引。圈子中央,一个衣衫半旧的说书人唾沫横飞,手里醒木拍得啪啪作响。

“……列位看官!话说那唐三藏,收了齐天大圣为徒,本是天大的造化!可那猴头野性难驯,不服管教!观音大士慈悲,赐下一顶嵌金花帽,哄那猴儿戴上……”说书人故意卖个关子,捋捋捋稀疏的胡子,捋捋稀疏的胡子,吊足了胃口。

吴承恩挤在人群前头,听得全神贯注。金花帽?他脑海里立刻闪过无生居士昨夜所讲那顶天立地的猴王形象。

“……嘿!那哪里是什么宝帽?分明是一道紧箍咒!”说书人猛地提高音量,醒木重重一击,“猴头刚戴上,那三藏法师便默念真言!霎时间,那金箍儿便死死勒进孙大圣的铜头铁脑之中!痛得那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是跌倒在地,抓耳挠腮,翻筋斗,竖蜻蜓,恨不得把脑袋撞开!任你本事齐天,也挣不脱这小小一道箍儿!”

人群发出一阵混杂着惊叹、唏嘘和满足的低语。“就该如此!野猴子就得管着!”“到底是菩萨手段高明!”

吴承恩却像被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无生居士,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不解。昨夜那根敢于打上天庭的金箍棒,那顶天立地的齐天大圣……竟被一顶帽子、几句咒语,就折磨得如此凄惨?这和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人心即金箍棒”的无畏形象,产生了剧烈的、令人窒息的冲突!

“居士!”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下意识地抓紧了无生居士的衣袖,“那猴子……他……他为何不反抗?为何不砸碎那箍儿?他……他不是齐天大圣吗?!”少年的质问里,带着信仰被撼动的巨大恐慌和愤怒。如果连那样无法无天的英雄都逃不过一道箍咒,这世间的不公与压迫,又该如何打破?

就在吴承恩这声充满精神震荡的质问冲口而出的瞬间的质问冲口而出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崩塌般的念力扫描,如同最粘稠冰冷的深海暗流,骤然穿透喧嚣的市声,精准无比地覆盖了这片区域!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瞬,连阳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四周的嘈杂声浪被强行压低,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无生居士的瞳孔骤然收缩!拟态纤维下的汗毛根根倒竖!来了!好快!五指山!这股念力带着明确的、冷酷的辨识意图,如同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粗暴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表层,最终,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确定感,死死地“钉”在了吴承恩和她自己身上!

“目标确认。污染扩散确认。执行清除程序。”一个冰冷、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意念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针,穿透嘈杂的背景,直接刺入无生居士高度戒备的感知中。

吴承恩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仿佛被洪荒巨兽的竖瞳死死盯住!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茫然四顾,只看到周围人群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说书人的故事里。

“走!”无生居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短促、凌厉,如同出鞘的匕首!她反手一把扣住吴承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将他拽离地面!没有丝毫解释,她拉着少年猛地撞开身前两个听得入迷的看客,像一道青色的急流,劈开人群,朝着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狭窄阴暗的巷子口冲去!

“哎哟!作死啊!”

“挤什么挤!”

被撞开的人发出不满的呵斥。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巷口阴影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锤擂鼓的爆响,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上方猛然炸开!城隍庙飞檐下悬挂的一排祈福铜铃,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捏爆!碎裂的铜片和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下!

“啊——!”

“天老爷!铃铛炸了!”

“血!我流血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痛呼、哭喊声浪冲天而起!人们抱头鼠窜,互相推搡践踏,刚才还热闹和谐的说书场,眨眼间变成了混乱的修罗场!烟尘弥漫,血腥味混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开来。

混乱如沸粥的中心,五指山那靛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他看都没看身边哭嚎的人群和溅落的鲜血,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穿过弥漫的烟尘和混乱奔逃的人影,死死盯住了那条吴承恩和无生居士消失的、幽深的小巷口。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屈,做了一个虚空“抓握”的动作。指尖萦绕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高频震颤引发的空气扭曲。刚才那悄无声息捏爆铜铃的恐怖念力,正是由此发出。

“逃逸方向确认。污染源活跃度:高。启动‘净域’模式。”他冰冷的意念在加密频道里回荡,脚步迈出,看似不快,却在混乱的人潮中如同幻影般穿行,每一步踏出,都诡异地绕过所有障碍,直指那条吞噬了目标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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