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萧天宇的动摇，重新审视
萧家，演武场。
剑风呼啸，卷起一地枯叶，又在半空中将它们绞得粉碎。
萧天宇手持一柄精钢长剑，正在演练萧家的传家剑法《惊涛诀》。剑招连绵不绝，一式接一式，如钱塘大潮，势不可挡。每一剑刺出，空气中都会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足见其灵力之雄浑。
若在往日，一套剑法练下来，他早已心神合一，通体舒泰。可今日，他却越练越是心烦意乱。
那一日宗门招募大会上的景象，如同梦魇，反复在他脑中回放。凌云溪那随意的一拳，那崩碎的测力石，还有她最后选择青玄宗时，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骄傲上。
“当！”
一声脆响，他手腕一抖，剑招走偏，剑尖重重地劈在了演武场角落的一座石狮子上，火星四溅。
他收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看着石狮子上那道浅浅的白痕，眉头皱得更紧。心不静，剑亦不宁。
“少主。”
一名身着青衣的家仆，萧家的管事萧福，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月亮门外走了进来，站定在十步开外。
萧天宇没有回头，只是将剑归鞘，声音冷淡：“何事？”
萧福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少主，外面……外面有些关于凌家大小姐的传闻。”
又是她。
萧天宇心中一阵无名火起，转过身，目光如电：“她又搞出什么名堂了？进了那种不入流的宗门，还不消停？”
萧福被他看得脖子一缩，头埋得更低了：“不……不是。是……是关于天罗殿的。”
“天罗殿？”萧天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这个名字，代表着黑暗与死亡，即便是萧家，也不愿轻易招惹。
“说吧。”
萧福咽了口唾沫，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讲得很快，仿佛那些话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急于脱手。
“……昨夜，天罗殿派出五名金牌杀手，潜入凌家西侧竹林，意图刺杀云溪小姐。结果……结果那五名杀手，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云溪小姐……毫发无伤。”
演武场内，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萧天宇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不耐，到凝重，再到错愕，最后化为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没有像凌飞雪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立刻斥责其为无稽之谈。因为他比凌飞雪更清楚，凌云溪在招募大会上展现出的力量，有多么不合常理。
可即便如此，这个消息还是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那不是阿猫阿狗，是天罗殿的金牌杀手。每一个都是筑基期的修为，每一个都身经百战。五人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也难逃一死。
而她，一个人，将他们全解决了？
还“人间蒸发”？
这四个字，比直接说她杀了五个人，更让人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代表着一种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差距，以及一颗冷酷到极点的心。
“消息可真？”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千真万确。”萧福连忙道，“凌家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哪有不透风的墙。据说凌家的护卫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但现场干净得吓人，连血迹都找不到。凌震山连夜召见了护卫，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每一个细节，都在佐证着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萧天宇沉默了。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收紧，青筋凸起。
他脑海中，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喊着“天宇哥哥”的瘦弱身影，与此刻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手段通神的女子，开始重叠、交错，最终撕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或者说，从前的那个她，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一场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他萧天宇的惊天骗局？
他忽然想起，在凌家大堂，他拿出那封休书时，凌云溪的反应。没有哭闹，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当时他只觉得是废物破罐子破摔的故作姿态。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故作姿态，那分明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不屑。
一股迟来的、混杂着懊悔与羞恼的情绪，如同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噬着他的心脏。
他萧天宇，青阳城年轻一辈的翘楚，自诩眼光毒辣，看人精准。可他却亲手推开了一个他完全看不透，甚至可能远在他之上的女人。他将一颗蒙尘的明珠当成鱼目，弃之如敝履，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对她的恩赐。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他甚至能想象到，青阳城的人，如今在背后是如何议论他的。
“看，那就是萧家那个有眼无珠的萧天宇。”
“是啊，放着这么一尊真神不要，偏偏去选了凌飞雪那个花架子。”
“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这些想象中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巴掌，一下下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少主？少主？”萧福见他半天不语，脸色变幻不定，不由得小声呼唤。
萧天宇猛地回过神，眼神中的混乱与懊恼瞬间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惯有的冷傲。
“一个女人罢了。”他冷哼一声，与其说是在对萧福说，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就算有些奇遇，得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改变不了她五行杂灵根的废物体质。终究，走不长远。”
话虽如此，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说辞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杂灵根？一个能一拳轰碎测力石，能让幻境崩溃，能悄无声息抹杀五名金牌杀手的杂灵根？这话说出去，三岁孩童都不会信。
“那……我们萧家，是否要……向凌家那边，表示一下？”萧福试探着问。毕竟两家差点成了姻亲，如今凌云溪展现出如此潜力，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至少不能交恶。
表示？如何表示？
送上贺礼，恭喜她大展神威？还是派人去慰问，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无论哪一种，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萧天宇的脑子乱成一团。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与她修复关系？他拉不下这个脸。况且，他能感觉到，如今的凌云溪，恐怕根本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彻底与她为敌？他更不敢。一个连天罗殿都敢正面硬撼的神秘存在，萧家，惹得起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动摇。他一直以为，他走的路，是笔直向上的康庄大道。可现在，他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可能在某个岔路口，走上了一条通往悬崖的歧路。
“不必了。”他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静观其变。另外，派人盯紧凌家和青玄宗的动向。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他必须要弄清楚，凌云溪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萧福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演武场上，又只剩下萧天宇一人。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剑身光洁如镜，映照出他那张英俊却布满阴霾的脸。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的萧家天才，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一个他亲手抛弃的女人的影子，蚕食殆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意。
无论如何，他萧天宇，绝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如果真的是他看走了眼，那他也要想办法，将这颗脱离掌控的棋子，重新握回手中。或者……彻底毁掉。
一阵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一缕发丝。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做出退婚决定的那一刻起，棋盘上的棋手与棋子，身份早已悄然互换。而他，甚至连成为她对手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