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华北方面军，前线临时指挥部。
地图上，代表宫崎大队的红色小旗，倒了。
第二梯队指挥官，山本中佐，奉命前往野狼沟查明情况。
山本是个严谨到刻板的军人，他坚信帝国军队战无不胜。
宫崎大队五百多名勇士的失联，只可能是电台故障，或是他们推进得太快，超出了通讯范围。
当他的部队踏入野狼沟谷口，风中卷来的，不是硝烟，而是一股甜腻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作呕。
山本健步走在队伍最前。
他身后的士兵端着枪，刺刀雪亮，脚步却透着一丝迟疑。
太安静了。
这里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山壁时发出的呜咽。
山本转过一个弯道。
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沟壑里，是尸体。
铺天盖地的，帝国士兵的尸体。
他们并非散乱地倒在战火中，而是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姿态，成排成列，维持着行军的队列。
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瞬间抽走了他们全部的生命。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冲锋前的狰狞，或是中弹刹那的错愕。
这里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炮火轰击的弹坑。
甚至，没有一具属于敌人的尸体。
一名军医官跪倒在地，颤抖着手翻开一具尸体。
尸体的眉心，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血洞。
他接连检查了十几具，结果完全一样。
一枪毙命，弹孔精准地分布在眉心或心脏。
山本走到一具军曹的尸体旁，那军曹还保持着架设机枪的姿势，可他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半边。
一名士兵捡起一枚滚烫的弹壳，递到山本面前。
弹壳的形制，他从未见过。
“报告中佐……”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尸体和弹壳……到处都是弹壳。”
山本环顾四周，山壁陡峭，林木森森。
他感觉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那片黑暗里注视着自己。
山本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这不是战斗。
是处刑。
“幽灵……”一个年轻士兵丢下枪，精神崩溃地跪倒在地，“是山里的幽灵干的！”
山本一言不发，拔出指挥刀，刀锋抵住那士兵的脖颈，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向方面军指挥部发回的电报，只有寥寥数语。
“宫崎大队，全员玉碎。无一生还，未见敌踪。野狼沟，已成鬼蜮。”
……
新一团，山洞指挥部。
全歼宫崎大队的狂喜并未持续太久。
李云龙站在那张“天机图”前，眼神里是猎食者盯住猎物的光。
“老赵，林先生。”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马灯乱晃。
“以前咱们是穷鬼，打仗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拿人命去换空间！”
“现在，咱们阔了，这打法，就得跟着变！”
赵刚点点头，他一夜未睡，脑子里全是《新战争论》的战术构想。
“团长说的对。日军铁壁合围，我们兵力劣势，硬碰硬是拿鸡蛋碰石头。”
李云龙咧开大嘴，满口白牙森然。
“碰石头？”
“老子现在要把全团这颗大石头，亲手给它砸碎了！”
“砸成一地的碎石子！一把沙子！”
他大手在地图上狠狠一抹。
“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都给老子散出去！”
他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带着蛮横的霸气。
“鬼子不是要合围吗？那咱们就钻进他这个‘铁桶’里去，当他肚子里的蛔虫，让他拉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通讯排，给每个作战单位都配上电台。老子要坐在家里，就能指挥山那边的战斗！”
“记住，不求歼敌，只求骚扰！打了就跑，绝不恋战！鬼子的炮兵阵地、粮草辎重、指挥部，什么地方金贵，就给老子往什么地方招呼！”
李云龙的战术，粗糙，却直指核心。
赵刚在一旁补充，他的语言更加精炼：“这叫‘分布式饱和攻击’。我们的每一支小部队，都是一个独立的作战节点。依靠电台形成的信息网络，我们可以绕开敌人的坚固防线，精确打击他们的薄弱环节。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处处挨打，却抓不住我们的影子。”
一旁的林浩，静静地听着。
他亲眼看到，来自未来的战争思想，正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以一种野蛮而蓬勃的方式，生根发芽。
一张天罗地网，正悄然反向张开。
晋西北的山峦之间，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开始了。
日军一个炮兵中队，刚在一处山坳里构筑好阵地。
中队长举着望远镜观察目标，一声清脆的枪响，望远镜连同他的半边脸，一起炸开。
紧接着，来自山林的精准点射，如同死神的镰刀，逐一收割着炮手们的生命。
日军惊恐地还击，却只能徒劳地将子弹射入空无一人的树林。
十几分钟后，枪声停歇，阵地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十几具冰冷的尸体。
一支运输车队，满载弹药和粮食，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进。
押车的日军小队长哼着家乡的小调，幻想着回乡的生活。
路边，张大彪嚼着一根草根，通过单兵电台，听着侦察兵报出的坐标。
当头车驶入伏击圈的瞬间，他冷静地吐掉草根。
“开火！”
几十支56式冲锋枪组成的火网，瞬间将车队吞没。
密集的弹雨撕裂卡车铁皮，引爆车上弹药。
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当远处的日军援兵赶到时，只看到一地狼藉和烧成骨架的卡车，袭击者早已无影无踪。
一名日军通讯兵，骑着摩托车，怀里揣着师团部的紧急命令，在土路上飞驰。
他总觉得背后发凉，有人在盯着他。
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他不知道，八百米外的一处山坡上，老兵李石头正通过56半的瞄准镜，将他牢牢套入十字准星。
李石头服用“行军丹”后，多年的老花眼奇迹般地好了，视力比年轻时更锐利。
他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地扣下扳机。
子弹呼啸而去。
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冲出道路，翻进了山沟。
那份紧急命令，最终被泥土和落叶所掩埋。
日军“铁壁合围”前线指挥部。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作战参谋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恐。
“报告将军！三号炮兵阵地失联！”
“报告！派往大同的补给车队，在黑风口遭遇不明火力袭击，全军覆没！”
“报告！我们派出的七个传令兵，全部失踪了！”
负责此次扫荡的指挥官佐藤少将，脸色铁青地站在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皇军的箭头依旧在稳步推进，形成了一个看似完美的包围圈。
可他却感觉，自己包围的不是八路，而是一团致命的迷雾。
敌人到底在哪里？
他们的命令，是如何下达的？能穿透空间，直接响在每个士兵的耳边。
而自己的命令，却连走出指挥部都变得困难重重。
这几天，他麾下的部队被打得晕头转向，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士兵们看每一片树林，都觉得后面藏着枪口；听见每一声风吹草动，都以为是死神在敲门。
“八嘎！”
佐藤一拳砸在桌上，声音嘶哑。
“一群废物！五万大军，竟然被一群幽灵耍得团团转！”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连绵不绝的苍茫群山。
那山，在暮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草木皆兵。
这四个字，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烙印在每一个侵略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