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但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冰晶莲花躺在掌心,温热没有散。我盯着它看了几秒,手指慢慢收拢。刚才那声叹息不是幻觉,是云溪留下的指引,也是她给我点的路。
风翩翩。
这三个字在脑子里沉下来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清楚了。不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帮我画归魄图的人,也不是因为她送了半幅龙脉图就转身离开,而是她从没问过我要什么。
她给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算计,也没有期待。就像那天夜里,她跪在阵眼上割开手腕,血滴进符纸边缘,火光映着她的脸,她只说了一句:“只要你能醒。”
别的人都有理由靠近我。清月欠我一条命,绾绾要报仇,娜娜被南宫寒操控,连师父……也有她的执念。可风翩翩不一样。
她是唯一一个,纯粹因为我这个人,而愿意站在我这边的。
我想救她们,不只是为了破情劫,也不只是为了让她们活下来。我是真的不想再看着谁为我死了。云溪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来一次。
我撑着冰棺站起来,腿有点软,魂体还在晃。断魂崖的风刮得紧,脚底的地脉微微震颤,像是提醒我时间不多。
不能再等。
我把冰晶莲花贴在额头上,闭眼稳住神识。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眉心渗进去,压住了体内乱窜的寒气。这东西现在是我的锚,不能丢。
一步踏出,借着龙脉地穴的波动滑行。残魂不能久离核心,每走一段就得停一下,靠地气续力。好在北岭那边安静了,江无夜他们应该把人清干净了。
密室入口就在前方。
石门半掩,里面透出淡淡的青光。那是龙脉图自发亮起的征兆,说明五女的命格还在维持连接。我没急着进去,先靠在门边缓了口气。
心跳很慢,像是随时会停。
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不知是从哪裂出来的。没关系,只要还能动就行。
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
玉台排成一圈,五个人静静躺着。清月的手还抓着衣角,指节发白;绾绾侧身朝内,嘴唇干裂;娜娜嘴角带着笑,但眼神空的;风翩翩平躺在正东位,胸前摊着那张残缺的龙脉图,指尖有一道陈年血痕,还没愈合。
我就站在她面前,没立刻碰她。
三年前的事一幕幕翻上来。她第一次来灵枢阁,穿的是绿裙子,手里拿着罗盘,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后来我被人围攻跌落山崖,是她连夜赶过来布阵,用自家祖传的秘法引龙气续命。
她从没提条件。
我蹲下去,膝盖压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她安静的脸,忽然觉得喉咙堵得慌。
“你说过,值得。”我说,“你还记得吗?”
她没反应,呼吸平稳,像是睡得很沉。
我把冰晶莲花轻轻放在她交叠的手上。花瓣贴着她的皮肤,那点光一闪,一道银线缓缓从花心延伸出来,钻进她的眉心。
我没有催,也没用力。
这不是控制,也不是破解。我只是想听她说一句真心话。
哪怕是在梦里。
意识沉下去,我把自己残存的一缕魂识顺着银线送过去。眼前黑了一下,接着出现一片模糊的光影。
是个院子。
天刚亮,晨雾还没散。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凳上画画,纸上歪歪扭扭勾着一条长线,旁边写着“龙脉走向”。她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继续描。
那是小时候的风翩翩。
我站在远处看着,不能靠近,也不能出声。这是她的记忆,不是我的。
她画完最后一笔,把纸折好塞进袖子里,起身跑向屋外。一个老妇人在门口等着,接过纸看了一眼,皱眉:“这孩子,又乱画这些禁忌的东西。”
“娘,是真的。”小女孩仰着头,“我在梦里见过一个人,他站在山顶,脚下有光流动。他说,这条线能救人。”
老妇人脸色变了:“不许再说这种话!要是被族里知道你梦见外姓男子,是要关禁闭的!”
小女孩低下头,没再说话。
可那一晚,她偷偷把那张纸藏进了枕头底下。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我退出来,睁眼时额头全是冷汗。魂识回体的那一瞬间,胸口猛地一抽,像是被人拽了一把。
但我笑了。
原来她早就见过我。不是偶然,不是巧合。她在梦里认识我,比所有人还早。
而且她信了那个梦。
这才是她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她从那时候起,就把我的心跳当成了命里的定数。
银线还在颤。
比刚才明显了一点。
我知道她听见了。
“翩翩。”我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你现在能听见我,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空气静了几息。
然后,那银线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回应,是挣扎。
紧接着,风翩翩的手指动了。
很轻微,像做梦时抽筋。但她的确动了。她的嘴唇也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可口型我看清了。
两个字。
**祁煜**。
我整个人僵住。
不是名字本身让我震惊,而是她在这个状态下,还能主动唤我。南宫寒设的死契锁死了所有情感波动,按理说她们不该有任何自主意识。
可她做到了。
因为她不是被动地爱我,她是主动选择了我。
这就是原力。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凉的,但脉搏还在跳。我把冰晶莲花重新拿起来,贴在她额头上。
“这次换我来守你。”我说,“你想给的,我都接住。你不想要的,我替你扛。”
银线开始变粗,颜色从银白转成淡金。密室里的龙脉图跟着亮了起来,纹路像活了一样,顺着地面蔓延到其他四人的玉台边缘。
清月的手松开了衣角。
绾绾翻了个身,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娜娜的笑容消失了,眼角有点湿。
变化开始了。
这不是强行破局,是有人先伸出了手。
我靠着玉台坐下,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魂体越来越虚,刚才那次共鸣耗了不少力气。但我不能走。
风翩翩还没完全醒来,愿力才刚打通第一道关。如果我现在撤手,前面的一切都会崩。
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玉,是之前紫檀木戒炸裂时留下的。虽然龙气散了大半,但这东西还能撑一会儿。
把它按在心口,勉强稳住气息。
外面风声渐小,天快亮了。
我看着风翩翩的脸,轻声说:“你说值得,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值得。”
她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握住了我的袖子。
我没挣,也没动。
就让她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