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管道内壁的冷凝水珠浸湿了肩胛。苏羽侧身挤过检修口时，工装布料与锈蚀边缘摩擦出细碎的撕裂声。
下方传来靴底撞击格栅的闷响。探照灯光柱扫过管道缝隙，在他脸侧投下交替移动的明暗条纹。
“b区封锁完成。”
“热感应仪校准中。”
军用通讯频段的静电杂音在管道中回荡。苏羽从工具袋抽出绝缘胶带，缠绕在左前方阀门转轮上。当追兵的脚步声接近拐角，他拧松了冷却液输送管的接头。
乳白色雾气喷涌而出。管道内瞬间被低温白雾填满，热成像仪显示屏上炸开大片雪花。
借着雾气掩护，他钻进竖向通道。四肢抵住两侧扶梯快速下滑，手套与金属摩擦出零星火花。在抵达底部前突然刹停——下方检修口外传来枪械保险解除的脆响。
悬在半空屏住呼吸。汗珠顺着眉骨滴落，在下方金属板上溅开微不可闻的声响。
“雾化干扰失效。”
“目标丢失，请求结构图授权。”
他利用这十秒空白期，撬开侧面废弃的通风隔栅。这是三年前系统升级时被遗忘的冗余设计，图纸上只用灰色虚线标注。狭窄通道仅能容他匍匐前行，肘部与膝盖在持续摩擦中传来灼痛。
管道突然开始震动。共振频率表明他们启用了声波探测装置。苏羽从口袋取出量子存储器密钥，将其贴近管道壁某个特定位置。当声波扫过时，密钥发出细微嗡鸣，反馈出经过计算的干扰频率。
追兵的探测屏幕突然泛起涟漪状波纹。
“设备故障？”
“重新扫描。”
就在这个间隙，他抵达通道尽头。下方是贯穿轨道基地主轴线的能源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幽蓝电弧不时跃动。正常维护平台已被锁定，但他记得维修手册附录里提到过应急检修索——那些早在自动化改造前就存在的机械备份系统。
指尖在布满油污的壁面摸索，终于触到隐藏舱盖的凸起。用力旋开时，陈年润滑脂散发出刺鼻气味。
钢索下降装置锈蚀严重。他解开皮带穿过保险环，在身体坠入黑暗的瞬间收紧核心肌群。失控下坠的眩晕感袭来，又在下落三米后被突然绷紧的皮带勒停。
上方传来喊叫。有人发现了被撬开的隔栅。
子弹击中井壁溅起碎石。他松开制动阀继续下滑，在失重与制动的交替中寻找节奏。掌心很快被粗糙的钢索磨破，血渍在手套表面晕开深色斑块。
接近底部时，他看见备用出口的红色标识。但同时也注意到井底闪烁的警示灯——那里显然已有埋伏。
悬在距井底二十米处，他注意到侧壁有段断裂的冷凝管。这是上次事故后尚未修复的损伤点。估算好角度，他荡向管道断裂处，在身体摆动的最高点松手。
撞击在管道内壁的声响惊动了下方守卫。但他已经滚进检修通道，并在身后甩上防爆门。重锁落合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痛。
现在他进入了基地最古老的区域。这里的监控探头尚未完成高清化改造，通风系统仍保留着手动调节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但追兵显然调整了策略。整个区域的防火闸门开始依次降落。
他冲向最近的控制盒，撬开面板后将密钥插入备用接口。量子密钥开始伪造权限指令，延缓闸门关闭速度。但系统防御程序立刻开始反制，密钥表面温度急剧升高。
在最后一道闸门落下前，他侧身滚进安全区域。外套下摆被钢闸夹住，撕裂的布料飘落在另一侧。
前方就是通往货运平台的转运通道。但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他们切断了该区域供电。
黑暗中只有密钥发出的微弱蓝光。他靠触觉在墙面前行，指尖辨认着铆钉的排列模式。这是老维修工传授的认路方法，不同区域的铆钉密度代表不同功能分区。
远处传来电磁猎犬的低频嘶鸣。它们不需要光线也能追踪目标。
苏羽加快脚步，在岔路口选择左侧坡度向下的通道。这里空气湿度明显升高，意味着靠近水循环系统。他需要利用水压干扰猎犬的嗅觉传感器。
推开防水门时，弥漫的水雾扑面而来。巨大的水泵机组在黑暗中运转，震感从脚底传至齿关。他踏着横跨水面的窄桥疾行，猎犬的脚步声已在身后响起。
到达水泵控制台，他启动了紧急排水程序。泄洪闸开启的轰鸣声中，水位开始暴涨。猎犬的追踪信号在监测屏上出现剧烈波动。
他抓住头顶的吊装横梁，在积水淹没通道前荡向对岸。最后几步几乎是踩着上涨的水面跃过，鞋底擦着水面划出凌乱涟漪。
货运平台的自动门识别出他胸牌残留的权限。但在门开启的瞬间，警报声撕裂空气——他们终于修改了全域权限。
苏羽扑向停泊在装卸区的运载车，扯开控制面板直接搭接线路。引擎启动的嗡鸣与追兵的脚步声同时迫近。
运载车冲出货舱门时，子弹击中后装甲板发出骤雨般的敲击声。他猛打方向盘驶入小型天体带，让密集的陨石成为天然屏障。
后视屏上，轨道基地的轮廓正在远去。那些明亮的舷窗像逐渐冷却的星群，在深邃太空里明明灭灭。
他低头看向掌心，量子密钥的蓝光稳定闪烁。如同暗夜中不肯熄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