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
李强声音洪亮，和张铁山一起举缸。“咣当”一声脆响，三只缸子重重碰在一起，澄澈的烈酒激荡起浪花。
三人仰脖，“咕咚咕咚”，滚烫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瞬间点燃了胸膛里的火焰。
那股子从胃里升腾起的暖意和辛辣，让李强忍不住哈出一口长长的酒气，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声赞道：“好酒！够劲儿！比俺们屯儿小烧还冲！”
张卫国一抹嘴：“那是！‘北大荒’，咱东北爷们儿的血性酒！”
张铁山夹了一大块颤巍巍、油亮亮的野猪肉放到李强碗里：“强子，吃！别客气！到这就像到家一样！”
李强也不矫情，一口肉，一口酒，吃得满嘴流油。
野猪肉特有的韧劲和野性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混合着酸菜的酸爽解腻，窝窝头的扎实麦香，再配上那口辛辣烧喉的烈酒，简直是人间至味。
三人推杯换盏，忆往昔峥嵘岁月，说山林狩猎趣事，论屯子人情冷暖。
张卫国讲了些军区大院的见闻和训练场上的事，李强听得两眼放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炕烧得热，酒劲也上了头。
张铁山老爷子酒量浅些，已经有些微醺，靠在摞起的被褥垛上，眯着眼，手里捏着半截“大生产”，听着年轻人说笑。
张卫国和李强却是越喝眼睛越亮，嗓门越来越高，脸膛都红扑扑的，像两块烧红的烙铁。
“卫国，你是不知道，俺在山上撂倒那头熊瞎子的时候，那家伙，站起来比我还高半头！”
李强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俺就靠着棵老柞树，它呼哧呼哧扑过来，那大巴掌，带着风！俺就瞅准了，大刀这么一递，噗嗤……”
“好！”张卫国听得热血沸腾，猛地一拍大腿，“这才是我兄弟！够胆气！比那些个在靶场光会摆弄枪的瓜怂强多了！来，再整一个！”
他又给两人的缸子满上。
就在这炕上酒意正酣，气氛热烈得如同灶膛里跳跃的火苗时，院门又被“哐哐哐”地拍响了，力道比李强来时还大，带着股子军人的急躁劲儿。
“谁呀这是？大晚上的？”王婶嘀咕着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冷风卷着雪花先冲了进来，跟着进来的是一条穿着厚重军绿色棉大衣、戴着栽绒棉帽的高大身影。来人手里还拎着一条冻得硬邦邦、带着皮毛的羊腿。
“老张！张卫国！搁家没？听岗哨说你这儿热闹得跟过年似的？我给你送条羊腿，蹭口热乎的！”
这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爽朗，正是团长李大龙！
李大龙跺了跺脚上的翻毛大头鞋，摘下棉帽，露出剃得精短的板寸，眉毛浓黑如墨，眼神锐利得像鹰。
他扫了一眼屋里，目光首先落在炕上那三个明显喝高了的人身上，最后定睛在李强身上。
李强也正眯着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这人身材魁梧，站姿挺拔，像棵扎根冻土的老松，浑身透着股子彪悍的军人气息。尤其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审视和一股子野性，让李强感觉像被山林里的猛兽盯上了一样，体内的酒精混合着猎人的本能，“腾”地一下就被点燃了。
“嚯！卫国，你这儿藏龙卧虎啊？这位兄弟是？”李大龙把羊腿递给王婶，大踏步走到炕沿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李强。
张卫国舌头有点大，但脑子还算清醒，赶紧介绍：“团…团长！你咋来了？这位是我老家的兄弟，李强！刚…刚打屯子来看我！强子，这是我们李团长！”
李强没起身，就那么盘腿坐在炕上，端起缸子又抿了口酒，斜睨着李大龙，带着点山里人特有的桀骜不驯：“团长？官儿不小啊。俺就一打猎的，李强。”
李大龙一听这带着浓重屯子口音、不卑不亢的回话，不但没恼，反而乐了。他就喜欢这种不怵他、有棱角的汉子。
他大马金刀地在炕沿坐下，自己动手拿过一个空碗，倒了小半碗酒，对着李强举了举：“打猎的？能撂倒熊瞎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猎户！兄弟，好本事！我李大龙就佩服有真能耐的！来，走一个？”
李强看着眼前这个军人，那股子直来直去的劲儿倒是挺对他脾气。他也端起缸子：“走着！”两人隔空示意了一下，都是一仰脖，半碗缸子酒就下去了。
放下碗，李大龙抹了把嘴，盯着李强肌肉贲张的手臂和宽阔厚实的肩膀，眼睛更亮了：“兄弟，光说不练假把式。瞅你这身板儿，练过？”
李强把酒缸子往炕桌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山里讨生活，跟狼虫虎豹摔跤，算练不？”
“哈哈！好！够劲儿！”李大龙一拍大腿，也来了兴致，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劲儿上来了，“光跟畜生练有啥意思？敢不敢跟人练练？活动活动筋骨，醒醒酒？”
李强眉毛一挑，酒精和好胜心在血液里奔涌：“有啥不敢的？怕你啊？就怕你这官老爷身子骨儿，经不住俺山里人几下摔打！”
“嘿！口气不小！”李大龙站起身，军大衣一脱，露出里面贴身的军绿色绒衣，更显出身形健硕，肌肉线条在布料下隐隐贲张，“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院子里宽敞，雪地里摔打暖和！敢不敢？”
“走就走！”李强蹭地一下从炕上跳下来，靰鞡鞋往脚上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俺还怕你耍官威？”
张卫国一看这架势，酒醒了一半，赶紧劝：“哎！团长，强子！这大冷天的，喝点酒暖和暖和得了，动啥手啊！”
张铁山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是，消停儿喝会儿酒多好！人家李团长是军队里练过的，可不好和人家动手动脚！”
李大龙大手一挥：“老张，老爷子，你们甭管！男人嘛，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那就得拳脚上见真章！这叫以武会友！李强兄弟，请！”
李强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俺就稀罕这痛快劲儿！走着！”
两人谁也不让谁，前后脚就掀帘子出了屋门。张卫国一看拦不住，又担心，也赶紧趿拉着鞋跟了出去，顺手抄起门后倚着的扫帚，准备随时扫开院子里的雪。王婶和徐若琴在屋里看得直担心，林涵却扒着窗户，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院子里，积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生疼。李大龙和李强相隔几步站定，都只穿着单薄的绒衣，热气从他们口鼻中喷出，瞬间凝成白雾。
“兄弟，军中格斗，讲究快准狠！小心了！”
李大龙低喝一声，脚下积雪“嘎吱”一响，整个人像头蓄势已久的豹子猛地窜出！标准的军体拳起手式，一记迅猛的直拳带着风声，直捣李强面门！动作干净利落，力量十足，一看就是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杀招。
李强瞳孔一缩，不退反进！他从小在山林里与野兽搏杀，躲避熊扑狼咬练出的反应快如闪电。只见他腰身诡异地向左一拧，李大龙的拳头擦着他耳畔掠过。
同时，李强粗壮的右臂像根铁棍般横着抡出，不是格挡，而是直接扫向李大龙的腰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