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就听见前面林子里传来“咔嚓咔嚓”啃树皮的声音。
拨开灌木一看，好家伙！
三四头半大的野猪，正围着棵老柞树磨牙呢，獠牙都冒了尖。
“送上门的好菜！”
李强乐了，没惊动猪群。
他取下背着的硬木弹弓——这玩意儿动静小，是他打小玩熟的。
从兜里摸出颗溜圆的鹅卵石，扯开皮筋，眯起一只眼。
“嗖——啪！”
石头子儿精准地砸在一头野猪的耳根子上！
那猪吃痛，“嗷唠”一声蹦起来，顿时炸了群！
“哪里跑！”
李强等的就是这乱劲儿，红缨枪一挺就冲了出去！
他瞅准一头慌不择路撞到树上的半大野猪，枪出如龙！
噗嗤！
雪亮的枪头从野猪的软肋斜插进去，直没入柄！
那野猪惨嚎着挣扎，李强双臂肌肉虬结，死死压住枪杆，硬是没让它挣脱。
另外几头早吓得屁滚尿流，钻进林子深处没影了。
“嗬！这逼养的劲儿还不小！”
李强喘着粗气，等野猪彻底没了动静才拔出枪。
看着地上这百十来斤的肉，他咧嘴笑了。
“小斑啊小斑，今儿你强爹让你开开荤！”
他麻利地用绳子捆好猪蹄，红缨枪当扁担，吭哧吭哧地把这沉甸甸的“口粮”往山下拖。
汗水混着猪血，在他脸上开了花，心里却美滋滋的。
“卫国！快出来搭把手！新鲜热乎的！”
李强的大嗓门在张卫国家院门口炸响。
张卫国正跟徐若琴在院里拾掇干菜，闻声出来一看，好家伙！
一头半大野猪搁在雪地上，血呼啦的。
“行啊强子！真让你逮着了？”
张卫国又惊又喜，赶紧上前帮忙。
徐若琴也出来，吓了一跳。
“这么大个儿的野猪？小斑可算有福了。”
“那可不！”
李强抹了把汗，得意洋洋。
“今天运气好，再加上俺出马，一个顶俩！这猪崽子肉嫩，小斑指定稀罕！”
正说着，院角趴着的小斑懒洋洋地抬起头，湖水般湛蓝的虎目扫过地上的野猪，鼻翼翕动几下。
它慢悠悠踱步过来，绕着野猪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伸出带着倒刺的大舌头，舔了舔猪身上还没凝固的血迹。
“瞅见没？咱们小斑满意！”
李强更得意了，抽出腰间的攮子，“来，搭把手，俺给它卸条大腿先啃着！”
张卫国笑着帮忙按住猪腿。
李强手起刀落，手法麻利地卸下一条肥硕的后腿。
小斑也不客气，低吼一声，巨大的爪子按住猪腿，低头撕扯起来，锋利的獠牙轻易咬碎骨头，吃得满嘴血沫。
“慢点吃，都是你的！”
徐若琴看着小斑狼吞虎咽，又看看旁边累得直喘却满脸笑容的李强，心里暖烘烘的。
她转身进屋：“强子，今儿别走了，给你炖的酸菜粉条，犒劳犒劳咱屯子的打猎功臣！”
“那敢情好！”
李强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磨盘上，“正好歇歇脚，这一路可累死俺了！”
张卫国看着大快朵颐的小斑和累并快乐着的兄弟，再想想怀里那张硝制好的、光滑柔软的紫貂皮，开春的化肥钱算是彻底稳当了。
日子虽然累，但有奔头，有兄弟，心里就踏实。
紫貂皮子换回来的票子厚厚一沓，赵刚和老朱点得眉开眼笑，开春买种子化肥的钱不仅够了，还能添置点新农具。
屯子里弥漫着喜气。
可是张卫国心里那点对枪法的念想，却像野草烧不尽。
趁着晌午歇工的功夫，他又扛着枪溜达到了后山那片开阔地。
天上有几只鹰在盘旋，偶尔俯冲抓地上的耗子。
他看着那些矫健的身影，手又痒了。
老杆子的话在耳边回响：“风就是你的眼睛…心里头那根线，得绷直溜喽！”
他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靠着，端着五六半，没装子弹。
目标锁定一只在高空滑翔、轨迹相对平缓的老鹰。
闭上眼，仔细感受山风掠过脸庞的力道和方向，耳朵捕捉着风的声音。
心念沉静，意念中那条无形的线再次延伸，试图连接自己与那高空的黑点。
手腕随着一次心跳的平稳间隙，极其迅捷、轻微地一抖，模拟着击发的瞬间。
一次，两次，十次…他反复练习，寻找那种心念与动作完美契合的“空档”感。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胳膊又开始发酸。
“还是差点意思…”
他睁开眼，看着那只鹰依旧在天空自由翱翔，心里明白，这“凭感觉”打移动目标的火候，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他想起老杆子当年打的可是随风飘的鸡毛，自己这还差得远呢。
“卫国！卫国！搁这儿干啥呢？找你半天！”李强的声音从坡下传来。
张卫国收起空枪，应了一声：“练练手！咋了？”
“王二牛家那犟驴又蹽蹶子不拉犁了！赵屯长喊你去搭把手，就你劲儿大能降住那倔玩意儿！”
李强跑上来，呼哧带喘。
“这种畜生活儿叫你就行了啊，找我干鸡毛？！”
“估计是还有别的事吧，都等着你呢！”
李强的声音里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得，这就去！”
张卫国把枪往肩上一甩。
练枪重要，可是眼下地里的活计更不能耽误。
经过了一冬天要命的饥荒，剩下的村民对着土地的重视空前绝后的高。
他最后看了一眼蓝天，跟着李强大步流星朝地里走去。
那点未圆的枪法梦，暂时压在了心底。
果然过日子，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奔。
春耕最忙的几天过去，地里的苗子总算都下了地，泛着嫩绿的芽尖，屯子里的人也稍稍喘了口气。
李强惦记着小斑的口粮，也心疼张卫国白天黑夜地忙活，这天又起了个大早，拎着红缨枪独自进了山。
他琢磨着再弄头狍子，肉嫩，小斑爱吃，剩下的还能给屯里几家困难户分分。
不过困难户很少，自从张大兵和李铁锤回来探过一次亲之后，送来的救济粮可谓是一天比一天多。
尤其是张卫国李强两家，都快过上地主一般的小日子了！
李强轻车熟路摸到上次发现野猪的那片柞树林子附近。
果然，在一条小溪边的泥地上，又发现了几串新鲜的狍子蹄印，蹄印深，个头不小。
“嘿嘿，今儿运气不赖！”
李强精神一振，顺着蹄印悄无声息地跟了下去。
他经验老道，专挑下风口走，避免气味惊了猎物。
跟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前面林间空地传来轻微的咀嚼声。
李强拨开一丛榛柴棵子，探头望去。
这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狍子，正低头啃着刚冒头的嫩草芽儿，那分叉的犄角在晨光下油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