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李强是豁口处唯一未被滚石完全逼退的人。
他双目赤红，喉咙里爆出一声非人的怒吼，不退反进。
李强双臂肌肉坟起，将红缨枪当成了标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野猪王脖颈与肩胛连接处那团最厚实的鬃毛下方，狠狠贯掷过去！
枪势如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噗！
枪尖确实扎中了，但刺入的深度远未致命。
坚韧如铠的厚皮和钢鬃、皮下硬如橡胶的板油、以及高速前冲的巨大动能。
三重阻力下，精铁枪头仅仅刺入不到半尺便再难寸进，甚至无法让这巨兽的脚步慢下一分！
野猪王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这个挡路的蝼蚁。
它巨大的头颅只是随意地、却带着万钧之力向侧前方一顶一甩。
獠牙的侧面重重撞在李强胸前那块王二牛打造的厚实护心镜上。
“哐——嗡——！”
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爆鸣，护心镜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大块。
李强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双脚离地，整个人倒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摔进厚厚的雪窝里。
挣扎了几下，一时竟爬不起来。
红缨枪被野猪王甩了几下后脱体而出，孤零零地倒在雪地上，枪杆兀自嗡嗡颤动。
有两三人拿着长矛上前阻拦，却被野猪王凭借压倒性的体型轻松的过五关斩六将。
豁口，再无一人阻拦........
张卫国的心，在那獠牙撞上护心镜的瞬间，沉到了冰点。
视野里，那碾碎一切障碍、踏冰突围的黑色巨兽，正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冰河下游。
那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射击窗口！
一旦让它冲入下游更茂密杂乱的灌木河湾，再想锁定便是痴人说梦。
枪身瞬间化作手臂的延伸。
呼吸屏住，世界只剩下准星里那个高速移动、颠簸晃动的庞大目标。
寒风、飞雪、战友的惊呼、垂死野猪的哀嚎，所有声音瞬间褪去。
扣住扳机的食指变得异常敏感，感受着扳机行程最细微的阻力变化。
“砰！”
第一枪目标是野猪王因发力狂奔而绷紧扬起的后腿膝关节侧面。
子弹撕裂空气，狠狠咬上。
但就在子弹出膛的刹那，那巨兽后蹄恰好蹬踏在一块被厚雪半掩的圆石上，身体微不可察地向上颠簸了一下。
“噗！”
子弹没能如愿击碎关节，只是狠狠撕开了坚韧的后腿外侧厚皮和肌肉，在上面犁出一道深沟。
剧痛刺激得野猪王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厉嚎，却丝毫未停，反而爆发出更恐怖的速度！
庞大的身躯在冰封的河面上踏出密集的爆裂声，冰屑四溅。
张卫国眼瞳缩成针尖，枪口追魂夺命般瞬间横移半寸。
这一次，他企图锁定那疯狂摆动、试图最大限度减小被弹面积的脖颈与头颅连接处。
“砰！砰！”
连续两枪，子弹几乎首尾相连。
第一颗子弹擦着野猪王厚鬃和皮肤交界的边缘飞过，只带飞几根粗硬的鬃毛。
第二颗子弹，终于在它头颅甩动的间隙，咬中了目标。
然而，击中的是它肩胛骨上方、靠近脖颈根部那块由虬结肌肉和厚皮形成的鼓包！
“铛！”
子弹未能完全穿透野猪的整个身体，只在那如同岩石般坚硬的部位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窝。
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前蹄瞬间打滑，在冰面上刮出几道长长的白痕，险险栽倒。
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怒和痛苦的咆哮，独眼中凶光暴涨，仅靠三条腿踉跄着稳住身形。
野猪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下游河岸一处积雪深厚的缓坡狠狠撞去。
积雪被撞开一个大洞，庞大的黑色兽躯瞬间消失在漫天飞扬的雪沫和枯枝败叶之后。
冰河下游，只剩下一个巨大、狰狞的豁口，以及豁口边缘淋漓洒落的、在洁白冰雪上刺目蜿蜒的暗红血迹。
那片幽暗的灌木河湾，寂静无声，仿佛一张巨口吞噬了一切。
“咯啦。”
张卫国缓缓松开紧扣扳机的手指。
他沉默地拉开滚烫的五六半自动枪栓，枪膛的硝烟味混合着风雪灌入鼻腔，冰冷刺肺。
范大剑带着人从坡上踉跄冲下。
看着冰河上倒毙的几头野猪尸体，又望向野猪王消失的那个被风雪迅速填埋的豁口。
“操！煮熟的鸭子飞了！”
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冻树干上，震落簌簌积雪。
李强被两个汉子从雪窝里搀扶着出来，嘴角挂着一缕血丝，胸前的护心镜严重变形。
他推开搀扶的手，踉跄着冲到岸边，朝着野猪王消失的方向，嘶声力竭地咆哮。
“草泥马的，有种你回来！老子跟你单挑！！”
李强的吼声在空旷的冰河上回荡，撞在对岸的岩壁上，空洞而无力。
张卫国没有看咆哮的李强，也没有回应范大剑的怒吼。
他弯下腰，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在冰冷的雪地里摸索着。
将刚才自己击发的三枚滚烫弹壳，连同枪膛里退出的那颗未击发的子弹一一捡起。
黄铜外壳沾着雪粒，在他粗糙的掌心残留着一丝余温，像是最后一点未能倾泻的杀意。
他仔细擦净弹壳上的雪泥，将它们和那颗冰冷的子弹一起，紧紧攥在手心。
金属的棱角硌着掌纹，细微的痛感异常清晰。
野猪王消失的豁口已被始终未停的风雪覆盖大半。
唯有风中隐约残留的、混合着血腥与暴戾的野兽气息。
这气息如同一个烙印，烫在所有幸存者的心底。
那凶兽消失前的回望，混杂着剧痛、暴怒与狡狯的冰冷眼神，穿透风雪，烙铁般清晰地刻在张卫国的眼底。
风雪更急了，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
范大剑指挥着汉子们拖拽倒毙的野猪，吆喝声在冷风里断断续续。
张卫国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沾着机油、早已冻得僵硬的鹿皮，开始缓慢而用力地擦拭滚烫的枪管。
金属摩擦的声音单调而清冷，盖过了风声，也隔绝了身后猎获的喧嚣。
范大剑清点完地上的猎物，走到张卫国身边，声音满是兴奋和疲惫。
“八头！咱们两边一共打下来八头野猪！”
“快过年了，这数可是个好兆头，哈哈哈哈哈！”
在众人面前，范大剑表现的极为乐观，将士气再次振奋起来。
“可惜跑了最大的。”
张卫国重重吐出一口白气，目光复杂地扫过手中被擦得幽暗发亮的五六半，又望向风雪弥漫的下游。
“那畜生........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