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感觉是沉重。
不是肌肉酸痛的疲惫，而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滞重，仿佛整个身体都被灌满了融化的铅水，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锋想抬起右手，指尖刚要动，一股撕裂般的酸软就顺着胳膊蔓延到胸口，让他瞬间泄了力。紧接着，无处不在的疼痛开始苏醒 —— 不是伤口崩裂的锐痛，而是钝刀子割肉般的磨人触感，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里渗出来，像是无数根细针在缓慢穿刺，不剧烈，却足够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睫毛颤动着，每一次挣扎都要耗费比扛着三十斤装备跑五公里还多的力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眼缝里撬开一道几毫米宽的缝隙。
光线瞬间涌了进来，是病房天花板上那盏柔和却刺眼的吸顶灯。陈锋下意识地闭眼，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让他头晕目眩，鼻腔里则灌满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 混杂着酒精和某种药剂的清冷气息，这味道像一根细线，勉强将他涣散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又试了两次，直到眼睛适应了光线，模糊的视野才慢慢聚焦。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连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是浅灰色的，整个空间单调得让人压抑。耳边传来规律而单调的 “滴滴” 声，是心电监护仪的提示音，每一声都在提醒他：你还活着，你在医院。
他想转动一下脖子，看看周围的环境。可刚一用力，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就猛地袭来，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灌了水，又狠狠晃了晃。胃里翻江倒海，差点让他干呕出来，他只能咬紧牙关，硬生生把那股恶心压了回去。
“呃……”
一声沙哑的、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呻吟，从他喉咙里飘了出来。这声音太微弱了，连他自己都没听清，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响。
守在床边的林晓晓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她原本趴在床沿上，眼眶红肿得像核桃，眼下的乌青重得能和熊猫媲美，显然是熬了好几个通宵。听到那声呻吟，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盯着陈锋的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锋哥？你……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往前扑了两步，双手抬起来，想碰陈锋的脸颊，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指在半空中悬着，微微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掉，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但这次的眼泪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
陈锋看着她，想笑，嘴角却连牵动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喉咙干得冒火，像是被沙漠里的热风烤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张了张嘴，费了好大劲，才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个字：“水……”
“水！我这就给你拿水！” 林晓晓立刻反应过来，转身跑到床头柜边，拿起早就晾好的温水。她怕陈锋喝不了太多，又从抽屉里拿出无菌棉签，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凑到陈锋嘴边，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嘴唇。
棉签的湿润感缓解了喉咙的灼痛，陈锋舒服地眯了眯眼。林晓晓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慢点，锋哥，你别急，等下医生说可以喝了，我再给你倒点。你先别说话，保存点力气。医生！医生快来！锋哥醒了！”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激动，转身就往病房门外跑，连拖鞋都差点甩飞。
走廊里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到两分钟，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就带着两个护士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病历夹和检查仪器。“病人醒了？生命体征怎么样？” 医生一边问，一边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翻开陈锋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
护士立刻调整了心电监护仪的参数，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变得更清晰了些。“心率 82，血压 115\/75，氧饱和度 98%，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
医生点了点头，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陈锋的心肺，然后轻轻按压他的四肢，问：“这里疼吗？这里呢？”
陈锋配合着，疼的时候就眨眨眼。他的意识还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徘徊，像是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跌回去。但随着医生的检查，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流，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疲惫的大脑。
冰冷的城墙，上面布满了裂痕和血迹，是兽潮撞击留下的痕迹。遮天蔽日的异化兽，有长着翅膀的飞蜥，有体型比卡车还大的巨熊，它们嘶吼着，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是城墙上的重机枪在喷射火焰，还有灵能战士释放技能时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看到了兄弟们的脸 —— 小张抱着炸药包，冲向爬上来的巨熊，最后和巨熊一起被炸成碎片；老李的灵能护盾被撕开，一只异化兽的爪子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最后看自己的眼神，满是不甘；还有老赵，为了掩护伤员撤退，被一群异化兽围在中间，灵能耗尽后，身体被撕碎……
然后是那头暗影骨龙。它的体型比城墙还高，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骨甲，翅膀展开，几乎遮住了半个天空。它嘴里喷吐的暗影能量，能瞬间将灵能护盾融化，每一次挥爪，都能带走十几条人命。那股绝望的气息，像是实质的潮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最后，是他自己。他激活了 “龙魂” 协议，身体里的灵能像是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燃烧起来。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化作一条巨大的金龙，嘶吼着冲向暗影骨龙。金龙吞噬了暗影能量，也吞噬了他的意识，最后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防线……”
陈锋突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看向正在和医生交流的林晓晓，眼神里满是焦虑：“防线…… 怎么样了？守住了吗？”
林晓晓听到他的话，立刻从医生身边转过身，快步走到床边，用力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得无比灿烂：“守住了！锋哥，我们守住了！你激活‘龙魂’之后，那条金龙直接把暗影骨龙撕碎了，剩下的异化兽也被我们打退了！是你救了大家，你是英雄！”
“守住了……”
听到这三个字，陈锋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那股强行提着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他的头往后靠在枕头上，重重地喘了口气，胸口起伏着。守住了就好，兄弟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城墙后面的那些平民也安全了。
至于英雄…… 他闭上眼，脑海里又闪过小张、老李、老赵的脸。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才应该被称为英雄。这个称号，太沉了，沉得他快要扛不动。
医生检查完，把林晓晓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交代：“陈队长的生命体征基本稳定，灵能核心虽然还很黯淡，但已经开始缓慢自我修复了，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不过你要注意，他这次的身体和精神损耗都太大了，灵能透支得厉害，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也不能让他胡思乱想，不然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林晓晓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医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不让他受一点刺激。”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是王胖子，他穿着一身迷彩服，脸上还带着灰尘，显然是刚从城墙上下来。看到睁着眼睛的陈锋，他愣了一下，然后眼圈瞬间就红了，快步走到床边，重重地在陈锋没受伤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
“好家伙！你小子可算舍得醒了！” 王胖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带着平时的豪爽，“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晓晓丫头眼睛都没合过，我也天天来盯着，差点就把哥们儿我吓尿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准备给你烧纸了！”
看到熟悉的兄弟，陈锋的嘴角终于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想说话，王胖子却摆了摆手：“别说话别说话，医生说了让你静养。我就是来看看你，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他凑近了些，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严肃：“老陈，醒了就好，真的太好了。不过跟你说个事儿，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外面不少人都盯着你呢 —— 你激活‘龙魂’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有些人想从你这儿打听点东西。所以你醒了这事儿，暂时得保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是赵总的意思。”
陈锋的目光一凝。他虽然虚弱，但脑子并不糊涂。王胖子说的 “有些人”，肯定不简单。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天，陈锋在林晓晓的悉心照料下，精神和体力都在缓慢恢复。他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了，也能吃一些流食，比如小米粥、蔬菜泥之类的，甚至能和林晓晓进行一些简短的对话。
王胖子每天都会来，每次来都提着一大包水果或者营养品，嘴里不停地插科打诨，说些外面的趣事 —— 比如哪个炊事班的大师傅煮坏了一锅汤，被战士们吐槽；比如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加固好了，还加了几挺新的重机枪。但他绝口不提任何和 “龙魂”、异化兽、防线相关的话题，也不聊那些敏感的人和事。
陈锋能感觉到，病房外的守卫似乎比之前更严密了。之前只有一个警卫在门口，现在变成了两个，而且都是全副武装，眼神警惕。有时候他透过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走廊尽头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徘徊，那些人不是基地的战士，更像是…… 秘密部门的人。气氛隐隐有些不同寻常，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这天夜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林晓晓被王胖子强行拉去休息了 —— 王胖子说她再熬下去，不等陈锋好，她自己就得先倒下。病房里只剩下陈锋一个人，静悄悄的，只有心电监护仪的 “滴滴” 声在回荡。
月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银白色的清辉，把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陈锋靠在床头，没有睡着，脑子里在梳理着这几天的事情。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突然，他感到怀中微微一热。
那热度很轻，像是揣了一块温玉，不烫人，却很明显。陈锋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 是他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护身符。
这枚护身符是陆明亲手制作的，用的是一块普通的玉石，上面刻着简单的符文，看起来很简陋。之前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就像是个普通的纪念品，陈锋带着它，更多是因为陆明是他的导师，是他最信任的人。可现在，这枚护身符却在散发着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温热。
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但精纯无比的暖流，从护身符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注入他的经脉。这股力量很温和，却带着强大的生命力，而且与他自身的灵能同源，却比他的灵能更加高阶，像是春雨滋润大地，慢慢抚平他经脉里的创伤，滋养着他几乎干涸的灵能核心。
陈锋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他能感觉到，那些因为灵能透支而受损的经脉，正在被这股暖流修复；原本黯淡的灵能核心，也像是被添了一把柴，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产生出微弱的灵能。
更奇特的是，在这股暖流淌过他心脏附近的经脉时，他的脑海中似乎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短暂的、模糊的意念 ——
那不是具体的话语，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通过灵能传递的信息：“静观其变，内有蠹虫。”
这意念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暖流也在十几秒后渐渐褪去，护身符恢复了冰凉，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陈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不少，原本有些混沌的识海也变得清明了许多，连之前一直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都不疼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心中瞬间了然。
这是陆明的手笔。
陆明不仅在他激活 “龙魂”、陷入绝境时，用某种方式点醒过他，现在在他苏醒后，又通过这枚护身符，悄悄给他传递了治疗的力量和警告。陆明一向深谋远虑，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
“内有蠹虫……” 陈锋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想起了王胖子之前说的 “外面有人盯着你”，想起了病房外那些陌生的守卫，还有那天他隐约看到的、走廊尽头的黑色西装男人。
他还想起了一件事 —— 在他昏迷之前，李副主任曾经来看过他一次。当时他意识模糊，没太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李副主任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他当时没看懂的东西，不是纯粹的关心，更像是…… 探究和算计。
之前因为重伤初愈，他的心神有些涣散，没太在意这些细节。但现在，陆明的警告像是一盏灯，照亮了那些被他忽略的疑点。
敌人，并不只在防线之外。在基地内部，在他们身边，就藏着蛀虫。这些蛀虫，比外面的异化兽更危险，因为他们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给你致命一击。
第二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病房里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陈锋正靠在床头，看着林晓晓给他削苹果，突然听到病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林晓晓放下苹果，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维副主任。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关切表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看起来很和善。
“李主任？您怎么来了？” 林晓晓有些意外，她之前没接到通知说李维会来探视。
李维笑了笑，语气温和：“我听说陈队长醒了，特地过来看看他。毕竟陈队长是国家的功臣，他醒了，我这个做副主任的，怎么能不来关心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病房，目光落在陈锋身上，笑容更亲切了：“陈队长！看到你气色好多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基地里的同志们都很担心你，我也天天盼着你能早点醒。”
陈锋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不高：“谢谢李主任关心，劳您挂念了。”
“哎，这是说的哪里话。” 李维摆摆手，很自然地走到床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是为了守护基地受伤的，是英雄，我们关心你是应该的。怎么样？感觉身体恢复得如何？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专家组给你制定的会诊方案，还满意吗？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去跟专家组沟通。”
他一连串地问着，问题都围绕着陈锋的身体，显得十分上心，态度也很诚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陈锋一一敷衍着回答：“恢复得还可以，就是有点没力气。专家组的方案很好，谢谢李主任关心。”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维。
他发现，李维虽然话语热情，眼神却偶尔会飘向他床头的监护仪屏幕。那屏幕上显示着他简化的生命体征和灵能波动数据，一般人看不太懂，但李维是基地的副主任，肯定能看懂。而且李维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比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还长。
寒暄了几句后，李维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沉重：“陈队长啊，说起来，这次能守住防线，全靠你。你激活‘龙魂’协议时的样子，我虽然没在现场，但听战士们描述，真是太震撼了 —— 金色的巨龙，撕碎了暗影骨龙，那可是我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展现出的力量和牺牲精神，实在是让我辈钦佩。”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显得十分推心置腹：“你看，等你身体再好一些，能不能安排个时间，和我们技术部门的同志详细聊一聊？特别是关于你最后引导‘龙魂’协议时的一些…… 嗯，具体的感受和身体变化。比如灵能在体内的流动路径、激活协议时的精神状态、还有金龙出现时的能量波动…… 这些数据对我们很重要，能帮我们优化‘龙魂’协议，培养更多能使用协议的人才，以后再遇到暗影骨龙这样的强敌，我们也能有更多应对的办法。这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更多人的安全啊。”
图穷匕见。
陈锋心里冷笑一声。
绕了这么多圈子，终于还是露出了真实目的。之前王胖子说 “有人盯着他”，李维就是其中之一。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 “具体感受”，而是 “龙魂” 协议的核心数据，是他激活协议时的身体反应 —— 这些数据，关系到 “龙魂” 协议的秘密，是基地的最高机密之一，绝对不能泄露。
而且李维用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 ——“为了大局”、“优化协议”、“培养人才”，这些理由让你无法拒绝，一旦拒绝，就像是不顾全大局，不顾兄弟们的安全。
若是在收到陆明的警告之前，陈锋或许还会因为李维的身份和这番说辞而有所犹豫，甚至会觉得自己应该配合。但现在，他心里只有警惕。陆明说 “内有蠹虫”，李维的所作所为，越来越符合 “蠹虫” 的特征。
他脸上露出疲惫和为难的神色，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更虚弱了：“李主任，不是我不愿意配合。只是…… 我现在的记忆还很混乱，最后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模模糊糊的，好多细节都记不清了，怕说出来会误导技术部门的同志。而且，赵总指挥昨天还特地跟我交代过，让我现阶段必须绝对静养，不能耗费心神，说要是我因为胡思乱想影响了恢复，就要处分我……”
他直接把赵建国搬了出来，语气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赵建国是基地的总指挥，地位比李维高，李维就算想反驳，也得掂量掂量。
李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理解，理解！赵总指挥说得对，身体要紧，身体是第一位的。大局再重要，也不能拿你的健康开玩笑。那等你再好些，记忆恢复了，我们再聊也不迟。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站起身，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比如 “有需要随时找我”、“我会让后勤部门多给你送点补品” 之类的，然后才转身离开。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他镜片后的目光，不经意间与陈锋的目光短暂交汇。
陈锋清晰地看到了那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 冷意。
那冷意很淡，却像冰锥一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算计。
李维走后，林晓晓有些疑惑地问：“锋哥，李主任好像有点不高兴？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陈锋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护身符。
他知道，李维不会就这么放弃。这次的试探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维离开后，陈锋脸上的虚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盯着病房门的方向，眉头紧紧皱着。
李维的试探，已经印证了陆明的警告。“内有蠹虫”，李维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从李维的态度来看，他背后肯定还有人，不然不会这么大胆，敢直接来打听 “龙魂” 协议的秘密。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赵建国。赵建国经验丰富，手里有足够的权力，只有他才能对付李维这样的人。
陈锋伸出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一个守卫走了进来，敬礼问道：“陈队长，您有什么吩咐？”
“立刻联系王胖子和赵总指挥，” 陈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说我有重要情况汇报，必须马上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守卫愣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陈锋语气里的严肃，不敢怠慢，立刻点头：“是！我马上就去办！”
守卫转身离开后，林晓晓走到床边，小声问：“锋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个李主任…… 有问题吗？”
陈锋看了她一眼，知道林晓晓很聪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点了点头，声音放轻：“嗯，他有问题。你以后再看到他，别跟他多说什么，他问你任何关于我的事情，都先找王胖子或者我商量，知道吗？”
林晓晓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但还是用力点头：“我知道了锋哥，我听你的。”
半小时后，守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加密通讯器：“陈队长，赵总指挥已经在通讯那头等着了，王胖子也在。”
陈锋接过通讯器，按下了接通键。通讯器里立刻传来赵建国沉稳的声音：“陈锋，你醒了？身体怎么样？听说你有重要情况汇报？”
“赵总，我的身体没事，” 陈锋直接进入正题，声音压低，“我要跟您汇报两件事。第一件，陆顾问通过我贴身的护身符，给我传递了一个警告 ——‘静观其变，内有蠹虫’，还传了一股暖流，帮我修复了部分灵能。第二件，刚才李维副主任来探视我了，他绕了很多圈子，最后问我激活‘龙魂’协议时的具体感受和身体变化，想让我跟技术部门的人‘聊聊’，我用您的命令拒绝了他，他离开的时候，眼神里有恶意。”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赵建国带着肃杀的声音：“你的感觉没错。这个李维，我们已经盯了他一段时间了。他最近接触的核心数据远超他的权限，而且我们查到，他的账户和境外几个可疑账户有间接的资金往来，那些账户很可能和境外的异化兽研究组织有关。只是他背景不简单，背后有人撑腰，做事也很狡猾，一直没抓到确凿证据，所以没动他。”
“陆顾问的警告，正好印证了我们的判断。” 赵建国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坚定，“这条线，不能再等了，可以收了。你放心，我会立刻安排人，盯着李维的一举一动，只要他再露出一点马脚，我们就立刻动手，把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揪出来。”
陈锋心里松了口气。赵建国已经在盯着李维了，这就好办了。他问道：“赵总，需要我配合吗？比如故意透露点假消息，引他上钩？”
“不用，” 赵建国立刻拒绝，“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伤。李维已经试探过你了，你要是再主动接触他，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惕。你只要安心养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行。记住，不管是谁再来找你打听‘龙魂’的事情，都用‘记忆混乱’、‘赵总让静养’这两个理由拒绝，别给他们任何机会。”
“我明白。”
“好了，通讯不能聊太久，以免被监听。你好好养伤，有情况我会让王胖子跟你说。”
“是，赵总。”
通讯结束，陈锋放下通讯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望向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血色，看起来既壮丽，又有些压抑。
他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正面战场。防线外的异化兽是敌人，基地里的 “蠹虫” 也是敌人。内部的斗争，看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甚至比正面战场更危险 —— 因为你不知道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会捅你一刀。
好在，他并非独自一人。
有林晓晓这样悉心照料他的伙伴，有王胖子这样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有赵建国这样铁腕果断的上司，更有陆明这样深谋远虑的导师在暗中布局，为他指引方向。
陈锋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微弱，但正在缓慢滋生的灵能。那股从护身符里传来的暖流，不仅修复了他的经脉，还让他的灵能核心变得比之前更稳固了一些。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因为他知道，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清理门户，找出隐藏在基地里的 “蠹虫”，同样是守护基地、守护兄弟们的重要一环。
而他，不能缺席。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而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的信息。
陈锋的心猛地一紧。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信息 ——
信息里只有一句话，没有署名，字体是最简单的宋体：
“李维今晚有动作，目标是你病房里的监护仪数据。”
陈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来了。
李维果然没打算等，他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