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豪缓缓开口：“外部策应组，‘海螺号’在吸引火力时遭受重创，奥拉夫船长和两名船员重伤，但无生命危险。巴塞尔提供的伪装船队损失一艘。我们这边，全员挂彩。幽灵你和锅盖伤得最重，火种（陈云峰）在‘熔炉’基地养伤，未能参与此次行动。另外……我们失去了所有重型装备和在‘深渊’内部获取的部分实体证据。”
代价惨重，但核心目标达成，且无人阵亡。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蜂巢……不会就此罢休。”龙云睁开眼，眼中那冰冷的火焰再次开始燃烧，尽管他的身体虚弱不堪，“还有‘收藏家’……”
“我们知道。”克劳斯的声音加入了通讯，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你们已经做到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活下去，恢复。‘熔炉’会处理后续事宜，分析毒蛇和锅盖冒死带回来的部分数据碎片。‘蜂巢’和‘收藏家’的账，我们会慢慢算。”
“信天翁”的震动加剧了一些，似乎正在加速上浮。
“我们正在上浮至安全深度，随后将与接应的‘北极星’号（polaris）科考船汇合，返回‘熔炉’。”娜塔莉亚通报情况，“预计全程需要四十八小时。”
漫长的归途。
龙云不再说话，保存着每一分体力。汉斯给他注射了镇痛剂和促进凝血的药物，艾米丽在处理完李卓的伤口后，也过来为他进行更细致的包扎和固定。
玛利亚安静地坐在龙云旁边的舱壁旁，闭目养神，但龙云能感觉到，她的警惕并未放松分毫。在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永远没有“彻底安全”这个概念。
詹姆斯完成了他的机枪保养，咧嘴对龙云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妈的，幽灵，下次别玩这么刺激了，老子差点以为你要留在下面喂鱼了。”
伊万闷闷地点头表示同意。
龙云扯动嘴角，想回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变成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省点力气吧，伙计。”汉斯拍了拍他完好的左肩，“回到‘熔炉’，有你受的。手术、康复、理疗……一套下来，够你喝一壶的。”
“熔炉”……那个位于汉堡易北河畔地下、充满机油味和金属冰冷的基地，此刻听起来竟有种奇异的“家”的感觉。
“信天翁”持续上浮，舱内的压力感逐渐减轻。龙云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再次变得模糊，沉入了一种不安的、夹杂着爆炸火光和蜂巢机器人嘶鸣的浅眠。
……
四十八小时后，德国，汉堡，“熔炉”基地。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合金墙壁，熟悉的、来自各种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龙云躺在医疗中心的病床上，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六小时的手术，取出了卡在肋骨间的弹头，固定了碎裂的锁骨。麻药的效果正在逐渐退去，伤口处传来阵阵钝痛，但比起在“深渊”时的剧痛，已经好了太多。
他左腿打着石膏，右胸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被固定得如同木乃伊。汉斯和艾米丽确保他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和看护。
病房的门滑开，林志豪走了进来。他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脸上的疲惫稍减，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
“感觉怎么样？”林志豪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还活着。”龙云言简意赅，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一些。
“那就好。”林志豪点了点头，切入正题，“夜枭和渡鸦对毒蛇和锅盖带回来的数据碎片进行了初步分析，有一些……令人不安的发现。”
龙云精神一振，看向林志豪。
“首先，确认‘深渊’设施确实属于‘蜂巢’，其‘共鸣’计划的核心，是利用‘源血’技术和特定的能量频率（‘潮汐’），试图将经过基因改造的‘适配体’的脑波同步，创造受控的‘蜂巢思维’生物兵器。你们摧毁了其核心，至少延缓了这一进程数年时间。”
“但是，”林志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数据中也提到了‘收藏家’。他并非‘蜂巢’的核心成员，更像是一个……技术掮客和独立投资者。他不仅对‘源血’和生物兵器技术感兴趣，更似乎在秘密收集‘伊甸’和‘深渊’项目中最顶尖的研究员名单和他们的私人研究数据。尤其是关于……意识上传和数字人格备份的相关技术。”
“意识上传？”龙云皱眉，这听起来比生物兵器更加虚无缥缈，但也更加诡异。
“是的。沃瑟曼博士在‘伊甸’自毁前，似乎将自己的部分研究数据和……可能的人格备份，通过‘幽灵协议’传输到了一个未知地点。‘收藏家’对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林志豪沉声道，“我们怀疑，沃瑟曼可能并未完全‘死亡’，或者他的‘遗产’落在了‘收藏家’手中。”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龙云瞬间清醒。沃瑟曼那个疯子，难道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还有，”林志豪继续道，“渡鸦在追踪‘收藏家’的资金流向时，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线索，指向了一个位于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受到极端隐私法保护的私人银行和其关联的、高度保密的研究机构。那里，可能是‘收藏家’的一个据点，或者‘安全屋’。”
瑞士阿尔卑斯山……从深海到雪山，敌人的踪迹如同鬼魅，无处不在。
“我们下一步的目标？”龙云直接问道。
“休养，恢复。”林志豪指了指龙云身上的绷带和石膏，“这是命令。在你和锅盖，还有火种完全恢复战斗力之前，灰烬不会接取任何高风险的主动出击任务。夜枭已经动用了所有情报网络，继续深挖‘收藏家’和沃瑟曼‘遗产’的线索。我们需要耐心。”
龙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知道林志豪是对的。以他们目前的状态，强行出击等于送死。
“安心养伤，幽灵。”林志豪站起身，拍了拍龙云的肩膀，“仗，有得打。灰烬的怒火，不会就这么轻易熄灭。等你们准备好了，我们会让那个藏在雪山里的‘收藏家’知道，招惹我们的代价。”
林志豪离开后，龙云独自躺在病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深渊”的烈焰似乎还在眼前燃烧，“共鸣腔”崩碎的巨响仿佛仍在耳畔回荡。他们摧毁了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也引出了更深、更诡异的谜团。沃瑟曼的阴影，“收藏家”的觊觎，蜂巢的残党……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前口袋。那里，四枚冰冷的金属铭牌静静地贴着皮肤——狼王、猎鹰、野狼、信鸽。
兄弟，你们的债，我还在讨。GSS，蜂巢，创世派，收藏家……所有沾染了你们鲜血的敌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紧紧攥住了铭牌，金属的棱角硌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痛楚提醒着他，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复仇的资格，就有守护的责任。
窗外（虽然是模拟的），易北河上船只的汽笛声隐约传来。汉堡的夜，依旧平静。但龙云知道，在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默规划着康复训练。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灰烬，需要他。
而他也需要灰烬，去焚尽前方的一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