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寒气刺骨。陈魁沉默引路，重步踏地“咚咚”如丧鼓。玄甲摩擦，唯一节奏。项易沉默跟。背残盾如冰碑贴脊，呼吸扯心口裂痛。
父言“废物”、“生死不论”、“别死太容易”…毒鞭刮耳，刮醒那又被撕碎的尊严。营房阴影里，无数毒蛇目光缠绕：冷漠、好奇、幸灾乐祸、赤裸恶意。
血鹰卫驻地，大营西缘，紧挨烂泥洼沼泽。遗忘角落。低矮破败窝棚如溃疮，挤泥泞边。空气劣酒辛辣、汗馊酸臭、血腥、腐败沼气混合毒雾，吸一口肺腑翻腾。
陈魁玄甲影现此域边缘，如滚油滴水。炸开锅，又速压，畏缩身影本能缩脖。更多目光恶意、审视、看“肉头”兴奋，毒蛇信子舔舐陈魁身后血污背盾少年。
“陈阎王！”
“背破铁片小崽子谁？新肉头？细皮嫩肉，挨几天？”
“嘿，进鹰巢，龙盘虎卧，瞧那丧家犬样儿…”
“赌三斤穿肠烧，活不过林头儿杀威棒！”
恶意嗤笑嗡鸣阴暗角落。几身影晃荡，故意挡通“鹰巢”破屋窄泥路。为首巨汉敞怀露草窝胸毛，抱臂，黄板牙咧，浓痰“呸”射项易脚前泥地！挑衅盯陈魁，恃地而骄。
陈魁步不停，眼不斜。挡路如顽石。
“让开。”声不高，平平，如冰血布糊脸，百战煞气压。
胸毛巨汉脸横肉跳，强撑不退，梗脖嚷：“陈统领，血鹰卫有规矩，这路……” “规矩”二字刚出未说完！
陈魁精钢护手巨掌，快如残影，如猛虎捕食，精准扣死巨汉喉管，五指如红铁钳收拢。
“呃嗬——！” 巨汉眼暴凸，脸涨紫黑，壮躯竟被陈魁单手硬提离地，双脚空蹬，喉破风箱嗬嗬。
“规矩？”陈魁微歪头，看手中待宰鸡仔，漠然如蝼蚁，“我的规矩，就是拧断脖子声。” 指再加力，颈骨咯咯欲碎。
“饶…饶命…陈爷…”巨汉魂飞，裤裆湿透，尿臊弥漫，唯剩恐惧。
陈魁如丢垃圾，甩瘫软屎尿肉山撞翻两同伙，三人滚地哀嚎，不敢抬头。
“还有谁讲规矩？”陈魁目如刀锋扫！所过死寂，窥视目光瞬消。
不再看他们，径直向鹰巢破屋，猛抬脚，重铁靴携千钧力，“轰”如攻城锤，狠踹朽烂木门。
“哗啦——哐当！”整门如纸爆裂，木屑烟尘。
鹰巢内，昏黄污浊。几盏劣油灯摇曳。汗臭、血腥、劣烟、积霉混合毒气扑鼻。几十双眼，麻木、凶戾、戏谑残忍，如惊鬣狗群，齐盯门口逆光影——陈魁，及身后背盾狼藉少年。
陈魁无视狼窝氛围。目如探灯，瞬间锁定屋角最深浓影。
精瘦如铁，影斜倚破木椅。短打敞怀，露古铜胸狰狞蜈蚣疤，锁骨斜划肋下。一腿曲踩椅面，慢条斯理用雪亮匕削带血兽肉，血水滴答。血鹰卫统领，林豹。
“林豹。”声撞壁嗡响，“人，带来了。”侧身，将身后血污背盾、眼神凶如孤狼项易完全暴露众目下。
几十道目光瞬聚，如针扎身，轻蔑、好奇、贪婪、残忍…如视新到玩物。
林豹眼皮不抬，专注削肉，匕划骨“沙沙”刺耳。慢撕血生肉条，丢嘴嚼，喉结咽。懒抬眼皮。眼狭长，白浑浊黄，瞳缩针尖，如淬毒蛇牙，闪冰冷残忍光。
上下打量项易，目在血污泥垢残盾停一瞬，嘴角勾玩味残忍弧。
“哦？”声沙哑干涩，如砂纸磨，“世子殿下？稀客。”晃匕尖，血珠甩落，“陈统领，大帅何意？”明知故问，带戏谑。
“大帅令！”陈魁声如洪钟，字字砸地，不容质疑。“项易入血鹰卫，一视同仁，生死不论，功过自担，”顿，目如刀刮林豹似笑非笑脸，“林豹，人交给你。怎么招呼，大帅吩咐——别让他死得太容易。”
“嘿…”林豹喉滚低沉夜枭怪笑，寒人。慢慢站起身，精瘦躯干透着一股如猎豹般危险气息。匕随意擦血渍裤，目如毒蛇缠项易身。
“别死太容易？大帅真…体恤。”林豹慢悠说，步步阴影出，站项易前。身高相仿，但其身血腥戾气压如潮涌。“世子爷，金枝玉叶，跑烂泥塘打滚儿？”伸指，似欲弹项易背盾兽首，满眼轻佻。
手指将要触盾的一瞬。
项易动，快如电，猛侧身，右手如毒蛇出洞，五指成爪，携狠厉决绝劲风，精准抓向林豹伸来手腕，直取脉门。
毫无征兆，迅猛，狠辣，出乎所有人预料，陈魁眼闪惊讶。
林豹瞳孔骤缩，未料这狼狈丧家犬，敢踏鹰巢第一步就向他恶狼亮爪！且这抓，刁钻，极速，不顾一切凶悍，纯战场搏命。
电光石火，林豹手腕猛沉翻，如灵蛇摆尾，险避擒拿，匕寒光顺势划向项易小臂。
项易似有早料，抓手爪瞬变掌，不避反进，手背狠撞林豹持匕腕内侧，同时左肩沉，背沉盾如半扇门板，携千钧势，狠撞林豹胸，攻守转换，一气呵成，无花哨，唯直接凶悍搏杀。
“砰！”手背撞腕！
“哐！”盾肩撞胸！
双闷响炸！
林豹只觉腕麻，匕几乎脱手，胸如遭攻城锤捶打，气血翻涌，闷哼一声。“蹬蹬蹬”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脸上玩味笑意瞬间消散，一脸的惊怒，还有那一丝不易被发觉的凝重。
鹰巢死寂，落针可闻，众目瞪呆，新“肉头”，一照面撞退狠辣林头儿，可能？
陈魁眼精光闪，嘴角微牵。
项易立于原地，微微喘息，背盾随呼吸起伏。死盯林豹，眼神凶狠执拗，如绝境幼兽露染血獠牙。撞震时肩背旧伤撕裂痛感，他硬咬牙，不吭一声。知狼窝里，示弱即死！唯比他们狠，才能挣得一丝喘息！
“好！”林豹揉闷胸，不怒反笑，笑更阴冷，如毒蛇吐信，“有种，够劲。这才像样，不似尿裤子软蛋。”舔了舔唇，眼中闪嗜一丝血光。“大帅说别让你死太易…嘿嘿，正合意，老子最爱…慢熬。”
猛一挥手，指向鹰巢最深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尿臊味的一角。“那狗窝归你，明日卯时三刻，校场点卯！迟一息…”
林豹匕挽刀花，寒光闪动，“鞭十，少一鞭老子跟你姓。”环视四周，声陡拔高，带血腥戾气：“都他娘听好，这位，世子爷，大帅亲送历练。你们…好好伺候。谁伺候不周，世子爷少根毛…”嘿嘿冷笑，不言而喻。
周围兵痞压恶哄笑窃语。
“陈统领，请？”林豹下逐客令。
陈魁深看项易。眼复杂：关切、忧、警示，终化沉凝。未言，只微点头，仿佛在说：活下去。转身大步离去。玄甲声消散在门外夜色。
陈魁离去，鹰巢这压抑的恶意如解封洪水，汹涌澎。几十道目光如冰刀，重聚项易身上，满目挑衅、贪婪、残忍与期待。
项易无视目光，如磐石。步步向刚手指的“狗窝”恶臭角落。步伐沉稳，背盾随动发出轻微金属摩擦声响，响彻这死寂鹰巢。
到这角落，解开兽首残铁靠放肮脏墙角。狰狞兽首昏灯下似咆哮。席地而坐，背靠冰冷渗湿的土墙，闭眼。周遭恶意污言，如拂面微风。
闭眼睑下，心潮翻涌。父冷酷、母泪眼、玄稷沙盘毒蛇、垂死山鬼“自己人”诅、林豹毒蛇眼、鹰巢饿狼目…交织巨网窒息。墨玉守心扣贴心口，灼热未退，反与环境冰冷刺更强。
活下去。变强。算清账。血债血偿。
此念，如黑暗星火，心中狂燃。
不知多久，精神高绷疲惫潮涌时，刻意放轻、带浓恶意步声停在“狗窝”前。
“喂，新肉头！”公鸭嗓声起，带戏谑喊道。“懂规矩？进鹰巢，先孝敬爷，细皮嫩肉，破铁片…拿来瞧瞧？”
项易缓缓睁眼。三影品字堵墙角。首三角眼尖嘴猴腮瘦子，掂棱角尖石，盯墙角残盾。另二位，一膀大腰圆抱臂冷笑；一矮小阴鸷，指夹薄幽蓝刀片。
四周兵痞停下手中动作，兴致望过来，如看好戏。暗处，林豹毒蛇眼无声注视，嘴角噙残忍笑。
项易目平扫三人，落在三角眼手中石头。缓缓起身，活僵动着颈，“咔哒”声不断。
“规矩？”项易声嘶哑，平如暴风雨前死寂，“我规矩是，”话音没落，只见他猛的踏前，距三角眼不足一尺，冰眸直刺其闪眼。“谁碰我盾，我碎谁骨。”
话未落，左手快如鬼魅探过，目标非三角眼，而是旁边抱臂冷笑壮汉，五指如钩！携凌厉劲风，直抓咽喉。
壮汉未料项易先发难，且目标是自己，猝不及防，仓促连忙抬手抵挡。
项易此抓虚招，壮汉抬手中门洞开瞬间，项易右手早蓄势，并指如刀，凝全身力与压抑怒火屈辱不甘，如毒龙出洞，撕裂空气，带尖啸，狠戳壮汉无防左肋下。
“噗嗤！”闷响牙酸！
“呃啊——！”壮汉凄厉嚎，眼暴凸，如抽脊梁骨，弓腰捂肋瘫软倒下。
“找死。”三角眼阴鸷矮子惊怒齐扑，手中石砸向项易面门，幽蓝刀片似毒蛇般划向腰肋，默契狠毒致命。
项易眼寒光爆射，不退反进，身猛矮身旋进，险险避过面门石和腰肋刀片，旋身同时，右肘如出膛炮弹，携全身旋沛然巨力，撕裂空气，狠向后顶，直取身后扑击近阴鸷矮子心窝。
“砰！”重闷响。
“哇！”矮子如遭重锤，血狂喷，人离地飞起，重砸后破木桌，桌子轰碎，蜷地在旁，唯出气无进气。
瞬间解绝了两个，只剩三角眼。
三角眼被兔起鹘落凶悍搏杀吓破胆，看向瘫在地的同伴，在看向项易那如深渊冰眼。怪叫一声，石头脱手，转身欲跑。
“想跑？”项易声如九幽。右脚猛踏地，身如离弦箭射，左手闪电探，精准抓三角眼后衣领，如铁钳死扣，巨力扯趔趄。
项易右手高扬，紧握拳，指关节聚力，携倾泻屈辱愤怒痛失兄弟悲怆狂暴力，撕裂空气。如重锤狠砸向三角眼，那恐惧扭曲了脸旁。
“住手！”暴喝惊雷炸！
枯瘦如铁铸手，带撕裂空气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抓住项易即落铁拳手腕。
林豹！
项易只觉腕如烧红铁箍箍死，沛然莫御巨力，开碑裂石拳硬定半空，寸进不得。
林豹站项易一侧，枯瘦脸无表情，唯毒蛇眼闪冰冷光，死盯项易：“小子，够狠！够快，可惜…”手指微微加力，项易顿感腕骨剧痛欲裂，额角冷汗瀑！牙咬咯咯！“…这里，老子地盘，杀人，得先问老子。”
猛甩手，巨力一倾，项易不由踉跄后退数步，背撞土墙才稳住身体，胸口气血翻涌，手腕一股钻心疼痛。
林豹不看瘫倒在地呻吟的二人。目如冰刀刮过项易脸，扫视周围，噤若寒蝉兵痞：“都给老子听清，玩，可以。弄死，老子不好交代，玩残了…”嘿嘿冷笑，“学艺不精，活该。”
走到项易跟前，几乎贴脸，血腥生肉气息喷脸：“小子，记住，鹰巢，老子的话，是天，想活命，想报仇？先学…趴着！”
说完，猛转身，走向破木椅，重坐，拿匕削肉，如未发生。
项易背靠冰冷土墙，剧烈喘息，腕痛额角青筋跳动。死咬牙，不泄一丝呻吟。冰目扫过到地呻吟的二人，周遭惧意忌惮未消，恶意落向林豹那慵懒毒蛇盘踞背。
趴着？
他缓缓抬起剧痛手，抹去嘴角气血翻涌渗出的血丝。眼眸深处，星火未熄，反被屈辱疼痛淬炼，燃的更炽烈。
手腕剧痛如万针穿刺，每一次脉搏都带来钻心抽搐。项易背靠冰冷渗水土墙，缓缓活动被林豹捏得骨裂的右手。每一次屈伸都伴随撕裂痛。额角冷汗混泥污滑落，砸地微坑。
鹰巢内复污浊喧嚣：劣酒辛辣、粗野划拳、压抑呻吟哭泣交织地狱日常乐章。但投向项易一角目光悄变。赤裸“肉头”轻蔑贪婪减少，夹代混杂忌惮、惊疑、更有深恶意审视。他方才兔起鹘落凶悍搏杀，瞬间放倒两老油子的狠辣，如冷水浇透那蠢动心思。
林豹坐在破椅上，慢慢削着带血兽肉，似冲突未发生过一样。只是偶尔，毒蛇眼不经意扫项易方向，冰冷目在落在剧痛手腕和靠墙残盾，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捕摸的弧度。
“妈的…这小子…下手真黑…”三角眼捂着剧痛肋骨，被同伴搀扶，怨毒瞪着项易，低声咒骂，不敢上前。被项易肘顶飞阴鸷矮子蜷缩远角，脸色惨白，咳血沫，看项易眼神满眼恐惧。
项易无视其目。闭眼，强压腕骨剧痛翻腾气血，沉心神入环境感知。耳捕每一丝声音：远沼蛙虫聒噪、近兵痞粗呼吸污言、油灯芯噼啪…及，极轻微、噪淹没、如毒蛇草游沙沙声——恶意暗滋声。墨玉守心扣贴心口，灼热如警铃，警示他无处不在的危机。垂死山鬼“军营水浑…当心自己人”诅，如冰蛇再缠心。
一夜无眠。剧痛高绷神经让时光变的漫长。天边泛惨淡鱼肚白，鹰巢响起那刺耳铜破锣嗓嚎声：“点卯——！校场集合——！迟到扒皮抽筋——！”
如鞭抽牲口，兵痞骂咧推搡涌出。项易深吸气，压住手腕疼痛，将冰冷兽首残铁重背背后。沉盾骸贴近伤口，带着一阵阵钝痛，如强心针刺，麻木神经。默默跟在人流后，向晨雾笼罩弥漫着更浓的血腥肃杀校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