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擂台中央，张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自然地扭曲，那副无框眼镜下的双眼，瞳孔骤然收缩，又猛地扩散，双眼已然没有了人类模样。
“张老师，你怎么了？”
林玄终于动了，他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关切”，声音通过还未关闭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
“啊——！”
回应林玄的，是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
张涛猛地弓下身子，双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皮肉，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硬生生抠出来。
他身上那件洁白的教师制服，表面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布料上游走。
咔嚓！
他背部的脊椎骨节节凸起，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脆响。
黑色的毛发，从他的脖颈、手背疯狂地钻出。
他的身体在膨胀，肌肉撕裂了衣物，骨骼在变形、重组。
那张斯文的脸，彻底失去了人的模样。嘴巴向前突出，獠牙刺破了嘴唇，温和的双眼变得猩红一片，只剩下最原始的暴戾与杀意。
“怪物啊！”
看台前排的一个女生，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整个体育馆，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尖叫，桌椅倒地的碰撞声，乱成了一团。
主席台上的刘主任等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个豁然起身，体内强大的真气波动轰然勃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怒。
神饲组织！
是渊息的污染！
这个潜伏在学校的老师，居然是个被彻底腐化的堕落者！
张涛，或者说那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怪物，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林玄。
它残存的理智告诉它，是这个少年毁了它的一切！
杀了你！
“吼！”
一声咆哮，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可就在怪物即将扑出的前一秒，林玄已经动了。
他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一道被惊扰的影子。
他一把拉住正要从看台冲下来的林梦瑶，另一只手对着苏樱和陈静的方向一挥。
“快走！他疯了！”
“他说的礼物……就是这个！”
“他想当着全校的面，杀了我！”
苏樱和陈静瞬间跟上，护在两侧。
林梦瑶被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林玄的胳膊，身体都在发抖。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混在奔逃的人群里，朝着体育馆出口撤离。
林玄一边“狼狈”地跑着，一边还不忘对着周围散播自己的“受害者台词”。
“天啊……张老师他……他之前邀请我时笑得那么真诚，说要给我惊喜……原来这就是他的‘礼物’吗？”
“他是不是想在全校人面前……把我变成那样？”
人群中的陈静，呼吸骤然一滞。
她眼神亮得吓人。
原来如此！
引蛇出洞，再借刀杀人！
不，这比计谋本身更可怕！
她想起了武道社里那风轻云淡的一指，又看到了此刻悄无声息的逆转。
一个让她灵魂战栗的念头涌上心头。
林玄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
他只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引爆了敌人自己体内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极道拳王！
“吼！！”
身后，彻底兽化的张涛发出震天怒吼。
紧接着，体育馆的各个角落，人群之中，突然又有十几道身影发出了同样的嘶吼！
那些原本穿着校服的学生，一个个身体扭曲，皮肤上长出黑色的鳞片和毛发，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半兽人。
他们是武道社里，被张涛发展出的下线！
看到自己的“老师”已经动手，他们以为，这是总攻的信号！
整个体育馆，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结阵！保护学生！”
刘主任怒喝一声，第一个冲了下去。
他身后，十几个气息强悍的教师紧随其后，冲向那些肆虐的怪物。
林玄一行人，此时已经退到了体育馆的外围。
他回头看了一眼馆内那片混乱的战场，脸上那副“后怕”的表情，维持得天衣无缝。
“没想到……居然张老师都是神饲组织的人，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走向歧途的武者，”
他对着身边的林梦瑶和陈静感叹，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梦瑶心有余悸地点头：“太可怕了，哥，还好你反应快！”
苏樱却凑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只有林玄能看懂的弧度，压低声音。
“不愧是我老公。还好你刚才没让我们去打草惊蛇，不然，今天可逮不住这么多神饲的害虫了。”
林玄眼角一抽。
这丫头怎么回事？
这分析能力，这抓重点的敏锐度，怎么越来越有陈静那味儿了？
他干咳一声，立刻转移话题，对着林梦瑶和陈静大声说道：“还好刘主任他们在，有这些老师出手，那些怪物掀不起什么风浪！”
正如他所料，体育馆内的战斗已进入尾声。
在以刘主任为首的学校高层战力面前，这些被渊息催生出的怪物，根基虚浮，空有力量却毫无章法，很快就被一一镇压、击杀。
当最后一个怪物倒下，体育馆内一片狼藉。
刘主任喘着粗气，身上沾染着黑色的血迹。
他没有去管现场的清理工作，而是径直穿过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林玄面前。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校领导。
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林玄身上。
那眼神，高兴极了。
“林玄同学。”刘主任开口，声音完全没有战后的疲惫，反而有点兴奋。
“我……”
林玄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刘主任却一摆手，打断了他。
“好手段！”
他看着林玄，一字一顿地说道。
“真是好手段！”
林玄愣住了。
只听刘主任继续说道：“你早就发现张涛，甚至整个武道社都有问题了，对不对？”
“所以，你故意接受赵峰的挑战，在武道社里那一指，既是立威，也是试探！”
“然后，你将计就计，答应他来参加这个所谓的汇演！”
刘主任越说，眼神越亮，好似自己知道了一切。
“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引到这个全校师生、所有高层都在场的舞台上！”
“你甚至……算准了今天的汇演，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到场观礼！”
“因为你早就料到张涛会狗急跳墙，你就是想借我们的手，将这个盘踞在学校里的毒瘤，连根拔起！”
他身后的一个老师也跟着点头，满脸赞叹。
“原来如此！我说张涛怎么会蠢到在这种场合暴露，原来是被你一步步逼到了绝路上！高！实在是高！”
林玄张了张嘴，差点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的否认三连甩在刘主任脸上。
他看着刘主任那张写满了“我全都懂了”的兴奋脸庞，又看了看周围其他老师投来的敬佩目光，发现自己所有的辩解都会被当成是谦虚。这剧本……怎么演着演着，自己成男一号了？还带聚光灯和全场最佳的那种！
“林玄同学，你不用谦虚。”
刘主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你为学校、为整个江城，又立下了大功！如果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这份功劳，谁也抢不走！”
林玄彻底哑火了。
他能说什么？
说我本来是想演一出苦情戏，结果对手演员太烂，我只好亲自改了剧本？
说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意外？
没人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天才的谦逊。
体育馆外，警报声由远及近。
林玄，再一次，以一种他最不想要的方式，成了全场的焦点。
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
他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被体育馆穹顶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有些失真的天空。
头顶上那顶名为“英雄”的帽子，不知不觉间，又被镀上了一层刺眼的金边。
光芒万丈。
亮得他脑壳疼。
麻烦。
真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