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就凭你们这群小豆芽？”隔壁四班张着虎牙的男生故意把麻绳抖得哗啦响，操场边的梧桐叶被震得簌簌落下。小杨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刚想反驳，班主任王老师却笑着拍拍他肩膀：“小杨，你个子高，站最后当‘锚’。”这个决定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班级的斗志。
放学后的训练场成了战场。夕阳把塑胶跑道染成橘红色，小杨发现自己的站位藏着大学问——双脚要成“丁”字步，膝盖微曲，身体后倾45度。当他第一次尝试时，麻绳突然绷直，他整个人像被弹弓射出去，重重摔在跑道上，膝盖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小杨，你太着急了！”体育委员小胖赶忙扶起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巾，“拔河不是比谁力气大，是比谁更稳。”
小杨揉着膝盖，小声嘀咕：“可我觉得四班那些家伙，看起来都像大力士……”
“别怕，”班长小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我们班有三十个人呢，三十双手一起发力，肯定能赢！”
那天晚上，小杨翻出爸爸的旧手套，在台灯下缝了又缝，直到针脚密实得能托住月光。他躺在床上，反复想着小胖的话：比谁更稳。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混着麻绳上残留的塑胶味，成了他记忆里最特别的秋日气息。
比赛当天，云层压得很低，风里带着铁锈味。当裁判的哨声刺破空气时，小杨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听见前排女生压抑的抽气声，看见班主任攥紧的拳头在发抖，连操场边围观的家长都屏住了呼吸。
“三班——加油！”班长嘶哑的喊声像电流般传遍队伍。小杨的脚趾深深抠进塑胶跑道，感觉麻绳在掌心疯狂跳动。突然，对面传来整齐的号子，四班像台绞肉机般缓缓推进。小杨的膝盖开始打颤，他看见前排的小胖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要喷火，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跑道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稳住！”李老师的吼声在耳边炸响。小杨突然想起训练时老师的话：“拔河不是比力气，是比谁先崩溃。”他咬紧牙关，把全身重量压在后脚跟上，感觉脚下的塑胶颗粒在鞋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小杨，别松手！”小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哭腔，眼镜滑到鼻尖，却依然死死盯着前方的红布条。
“我……我没松！”小杨大喊，感觉麻绳上的红布条像只受惊的蝴蝶，在双方阵地间来回扑腾。四班的男生们开始发出得意的笑声，但小杨发现，他们的脚步也开始乱了。
当红布条第三次越过中线时，小杨听见身后传来抽泣声。转头看见小雨的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这个总被嘲笑“书呆子”的女孩，此刻正像头小兽般死死拽着绳子，校服后背被汗水浸透，勾勒出瘦弱的脊梁。
“不能输！”小雨的喊声像把匕首，划破了凝固的空气。小杨感觉全身血液突然沸腾，他看见三十双眼睛同时亮起来，像三十簇跳动的火苗。前排的小胖突然大喊：“大家听我口令！一、二、拉！”
三十双手同时发力，麻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杨感觉自己的脚掌在塑胶跑道上摩擦出火花，但他死死撑住，仿佛脚下生了根。四班的男生们开始慌了，他们的号子声越来越弱，脚步也开始后退。
“赢了！”当裁判的哨声再次响起时，小杨整个人瘫倒在跑道上。他看见小雨的校服后背湿透，看见小胖的鞋底磨出了洞，看见班主任的眼镜滑到鼻尖，却笑得像个孩子。操场边的梧桐叶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金色的雨。
后来，小杨在日记本上写道：“原来三十个人同时发力，真的能拽动地球。”他依然会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麻绳上粗糙的纤维，想起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想起三十双眼睛同时亮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