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星种破土
天刚蒙蒙亮，传习舍的窗纸就被什么东西轻轻啄了两下。叶璃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窗，那只总叼着种子的鸟雀扑棱棱落在窗台上，嘴里的种子滚到她手心里——是粒紫黑色的圆籽，表皮布满细密的星纹，像被人用针尖刻过。
“这是……”她指尖刚触到种子，表皮突然裂开道细缝，透出点银白的光。老药农背着药篓从廊下经过，探头看了眼：“是‘星纹籽’，得用三种晨露泡着才能破壳——东边山头的日露、西边溪涧的月露、南边花圃的花露，少一样都不行。”
阿竹举着个青瓷碗跑进来，碗底沉着层晶莹的水：“我去东边山头接了日露！你看，太阳刚出来时接的，碗边还挂着金边呢！”碗里的露水果然泛着淡淡的暖光，像掺了碎金。
阿荔提着个竹筒从西边回来，竹筒里的水清亮得能照见人影：“月露接来了！昨晚的月亮是弯的，露水里还漂着月牙的影子呢。”她把竹筒倾斜，水面果然浮着个极小的月牙形光斑，随晃动轻轻摇曳。
南花圃的花露是老药农提前备好的，装在个琉璃小瓶里，里面泡着玫瑰、茉莉、栀子的花瓣，露水带着股清甜的香。叶璃按老药农说的比例，把三种露水倒进个白瓷盘，再将星纹籽放进去——籽壳裂开的缝隙立刻变大，透出的银白光亮了许多，像有只小虫子在里面动。
“得放在星图最中间，借星气催它。”老药农指挥着把瓷盘挪到传习舍的星图中央，那里正是光纹交汇的地方。众人围在旁边，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见星纹籽在露水里轻轻旋转，壳上的星纹与星图的光纹慢慢对齐，像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嗒”一声轻响，籽壳彻底裂开，钻出条嫩绿色的芽，芽尖顶着颗芝麻大的露珠，露珠里竟映着个小小的北斗。阿竹刚想伸手碰，被老药农拦住：“别碰，它在认方位呢。你看芽尖对着的方向，是不是跟今早北斗斗柄指的位置一样？”
众人顺着芽尖望去，果然见窗外的北斗，斗柄正指着传习舍的方向。叶璃忽然想起西域少年的信：“他说西域有种‘指星草’，发芽时总朝着天狼星的方向，原来咱们的星纹籽也认星啊。”
正说着，芽尖的露珠突然滚落，落在星图上，立刻晕开片淡绿的光，光里慢慢显出行小字：“寅时生，卯时展，辰时须见三朝花。”老药农摸着胡子笑了：“这是在说它的生长时辰呢。寅时破壳，卯时展叶，辰时得让它见见三种花——晨开的菊、昼开的荷、夜开的昙，少了哪种，叶瓣就长不全。”
阿荔眼睛一亮：“我知道哪里有！后山的野菊刚开，荷塘的荷花开得正好，至于昙花……苏娘房里就有盆，昨晚她说快开了！”
众人刚要动身，却见星纹籽的嫩芽突然往回缩了缩，露珠里的北斗影子晃了晃。老药农恍然大悟：“忘了说，它认生，得让常跟星旋草待在一起的人去采花。阿里天天守着星旋草，你去；阿荔的血珠链能引光，你也去；叶璃你带着星图的光纹，跟着去照看着。”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西域少年背着天文仪站在院里，身后跟着个牵着骆驼的商人：“我师父让我送这个来。”少年从骆驼背上取下个铜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片半透明的叶子，“这是西域的‘观星叶’，能把星光聚在叶面上，给星纹籽当养料。你看，叶子上的纹路，是不是跟星纹籽壳上的一样？”
叶璃接过观星叶，果然见叶纹与星纹籽壳的纹路严丝合缝，像同一片天地刻出来的。她忽然明白，所谓的“界”，从来都是人定的，草木认的，从来只有天地和星光。
当阿里捧着野菊、阿荔端着昙花、叶璃举着观星叶回到传习舍时，星纹籽的嫩芽已经展开第一片小叶，叶面上的光纹正焦急地闪烁——像是在等它们。老药农把三种花围着嫩芽摆成圈，观星叶放在最上面，晨光透过叶片照下来，在小叶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快看！”阿竹指着小叶，众人望去——叶面上竟慢慢显出幅缩小的星图，有中原的二十八宿，也有西洋的黄道十二宫，像幅被草木记住的天地图谱。老药农往土里埋了把陈药末，叹道：“这哪是在长草，是在长一幅火星图啊。”
叶璃摸着观星叶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昨夜写的信——给塞北的信里，她画了株向着北斗生长的麻黄；给江南的信里，她描了朵跟着月亮开合的昙花；给西域的信里，她拓了片与星轨重合的伽罗木叶。此刻看着星纹籽的小叶，她忽然笑了：其实根本不用写那么多，草木早就把话传出去了。
就像这星纹籽，刚破土就带着天地的讯息，要把中原的星、西域的叶、江南的花，都长进自己的生命里。
晨光漫过传习舍的窗，落在星纹籽的小叶上，光纹顺着叶脉流动，像条看不见的河，把众人的目光、草木的影、星光的痕，都织在了一起。老药农往瓷盘里添了点花露，轻声道：“让它慢慢长吧，咱们能做的，就是别挡着它看星星。”
众人相视一笑，悄悄退出传习舍——窗外的鸟雀还在青蒿架上等着，嘴里的新种子，正闪着跟星纹籽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