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与敖倾那番气息交融、神识共游,转瞬即逝的温存在彼此本源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晨曦微露时,我内视识海,混沌本源的灰雾比往日紧实了数分,原本偶尔浮现的细微滞涩感彻底消散;那丝因她而生的暖意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心湖涟漪,而是像一颗裹着温火的星子,稳稳嵌在本源核心,每一次流转都能带动周围混沌气更显平顺,连感知外界灵韵的敏锐度都提升了不少。
敖倾坐在窗边梳理长发,晨光落在她发梢,泛着淡淡的莹光——经过混沌气流与定风珠宁和意蕴的滋养,她的龙族本源愈发精纯,青色的龙气在经脉中流转时,连外露的气息都带着清润的光泽。她抬手将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发间未插任何饰物,却难掩那份被温润灌溉后的柔媚:眼尾微微上挑时盛着水光,转身与我对视时,无需开口,只凭一个眼神便能懂彼此心意。
我们并未急着闯入皇宫。白日里,又在西梁女国的街巷与河畔走动,看似寻常闲逛,实则我的神识已化作细密的丝线,顺着子母河的水流探向河床深处,细细勾勒大阵的脉络——灵蕴节点的分布、生机流转的路径、阵法能量的薄弱处,都一一印在识海。敖倾伴在我身侧,她身为水族,对水脉变化的感知远超常人,指尖偶尔轻点河面,便能察觉能量流转的异常:“尊上,那座石桥下的灵蕴节点比别处弱了三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还有这段河水,灵光不均匀,西侧比东侧淡了一半,应该是阵法某处出了偏差。”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周围劳作的女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的确,这子母河大阵转化的生机虽看着磅礴,却像被人操控的木偶,每一缕生机都沿着固定轨迹流动,缺乏自然生长的灵动;而皇宫深处的那股寂灭气息,吞噬了这么多生机,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更显饥饿,像是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这种异常,绝非短时间形成。
夜幕再次降临,月华如水般洒在子母河上,河面泛着的淡绿色灵光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妖异,连空气里的甜香都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我们隐匿了身形,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靠近皇宫——宫墙有两丈高,墙面是青灰色的砖石砌成,墙头上每隔十步站着一名女卫,她们身着深青色甲胄,手握长戟,戟尖泛着淡红色的灵光,巡逻的脚步整齐,眼神警惕。
越过宫墙时,我们避开了所有巡逻路线,直扑那股寂灭气息的源头——位于皇宫最深处的“育圣殿”。殿外守卫比别处更森严,四名女卫守在殿门两侧,腰间佩着短剑,手中握着令牌;殿墙周围萦绕着淡金色的禁制光华,光纹呈云状流转,散发出威严的气息,显然是为了隔绝内外、守护殿中之物。
然而,这些禁制在触及我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流时,竟如同薄冰遇到暖阳——混沌气流中裹着太阴幽冥根的生死法则,与禁制的能量一碰,禁制光华便开始融化,顺着混沌气流的轨迹,悄然消融出一个两尺宽的缝隙,刚好够一人通过。敖倾紧随我身后,看着那自动分开的禁制,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脚步放得更轻。
潜入育圣殿内,景象与外界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殿宇高达十几丈,梁柱粗壮,却未挂一盏灯,只有殿中央悬浮的光茧散发着暗紫色的光,勉强照亮周围。光茧有三丈大小,表面爬满了手指粗的血管状纹路,淡绿色的生机如同溪流般在纹路中流动,从地面深处(显然是子母河的方向)涌来,源源不断地汇入光茧。那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正从光茧内部缓缓散出,带着吞噬一切的冰冷。
光茧下方的玉台上,盘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女子——正是西梁女国的国王。她的凤袍上绣着鸾鸟图案,只是丝线早已失去光泽;头上的珠冠歪在一侧,几颗宝石也变得暗淡;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双手轻轻蜷缩在膝上,周身气息与光茧紧密相连,每一次光茧搏动,她的气息便弱一分,显然是在被光茧抽取生命精华,如同献祭的容器。
而在玉台一侧,还立着一道身影。那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穿着半透明的紫纱裙,裙边缀着银色流苏,走动时流苏轻轻晃动,露出的手臂上缠着暗紫色的丝带;她眉眼含春,眼尾上挑,带着勾人的风情,指尖缠绕着一缕暗紫色的毒芒,毒芒尖上有细碎的光点,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那蠕动的光茧,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在她转身的刹那,我怀中的四宝突然同时震动——尤其是太阴幽冥根,竟传来一阵强烈的排斥与警示!这女子身上,竟也带着一丝与太阴幽冥根同源的寂灭气息,却比幽冥根的气息更阴毒、更具掠夺性,像是被扭曲过的生死之力;而且,这气息与无面佛母麾下妖僧的力量隐隐相似,却又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哟,等了这么久,总算有贵客上门了。”那紫衣女子娇笑起来,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酥媚中藏着杀意,目光如同毒蝎的尾钩,牢牢锁定在我和敖倾身上,“一个身负混沌本源,一个是龙族公主,身上还带着太阴幽冥根?真是送上门的好补品,刚好给圣尊填填肚子。”
她话音未落,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下一秒已出现在敖倾身侧——速度快得带出一阵腥风,缠绕着毒芒的指甲如闪电般划向敖倾白皙的脖颈,指甲尖的毒芒甚至已经触到了敖倾的发丝!
“小心!”敖倾早有防备,一声轻吟,淡蓝色的冰晶小盾瞬间在身前凝聚,盾面上刻着细小的龙鳞纹路,泛着冷冽的光。
“嗤!”毒芒与冰盾狠狠碰撞,立刻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冰盾接触毒芒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细小的裂纹顺着接触点蔓延,很快就布满了整个盾面!
我眼神一冷,并未直接出手阻拦那紫衣女子,反而并指如剑——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定风珠光芒,裹着一丝焦黑树枝的混沌意蕴,隔空朝着那连接光茧与女王的血管纹路点去!这些纹路是光茧汲取生机的关键,断了它们,光茧的力量便会大减。
“尔敢!”紫衣女子脸色骤变,瞬间舍弃敖倾,转身就想扑过来阻拦,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我的指尖刚触及那些血管纹路,纹路便如同被剪断的丝线,“啪”地断了数根,淡绿色的生机从断口处溢出,落在玉台上,瞬间化作细小的水珠;光茧失去了部分生机供给,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暗紫色光也暗淡了几分,散出的寂灭气息顿时乱了。
盘坐在玉台上的女王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血滴落在凤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但双目却缓缓睁开,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看向我们的目光里带着感激,还有一丝急切,像是有话要说,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坏我好事!”紫衣女子彻底被激怒,周身紫气骤然暴涨,背后缓缓浮现出一只一丈大小的毒蝎虚影——虚影的壳是黑色的,上面布满紫色的条纹,八只脚带着锋利的倒刺,尾钩弯曲如新月,泛着幽光,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凶戾气息!“本座乃佛母座下‘毒夙魔姬’,今日便抽了你们的精血,助圣尊彻底苏醒,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她身形一晃,瞬间化作三道紫影,分别从左、右、后三个方向扑来,每道紫影都带着漫天暗紫色的毒芒,毒芒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封锁了我们所有退路。她的修为竟已达大罗之境,出手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敖倾娇叱一声,体内龙族本源彻底爆发——半条青色的龙尾从裙摆下露出来,鳞片泛着冷光;手臂上也浮现出细密的龙鳞,白色的龙息从她口中喷薄而出,龙息里裹着细小的冰晶,撞上其中一道紫影。龙息的寒气冻得紫影顿了顿,敖倾趁机抽出腰间的短剑(白天从客栈带的防身之物),与那道紫影缠斗起来,龙威赫赫,暂时没有落下风。
我面对另外两道紫影,不闪不避,掌心的混沌气流迅速凝聚,化作一柄灰色的长枪——枪身由混沌气凝成,泛着淡淡的灰光;枪尖之上,鼎身碎片的金色龙气、定风珠的蓝色风序、焦黑树枝的红色火种、太阴幽冥根的白色生死力,四股力量交织成细微的光纹,带着破灭万法的意蕴。我手臂一扬,长枪如一道灰色闪电,直接穿透两道紫影,直刺那剧烈搏动的光茧!
“不!”毒夙魔姬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慌,她不顾一切地从缠斗中挣脱,朝着长枪扑来,想挡住这致命一击。
可她还是晚了。灰色长枪毫无花哨地穿透光茧的外层,扎进了光茧核心!
“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光茧像被扎破的污水囊,猛地向内塌陷,随即爆发出恐怖的能量乱流——无数暗紫色的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黑血四溅,落在梁柱和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怨恨与饥饿的意志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大殿,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光茧之中,并非什么“圣尊”,而是一只半人半蝎的怪物虚影——上半身是模糊的人形,皮肤漆黑,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散发着红光的孔洞;下半身是粗壮的蝎身,爪子锋利如刀,尾钩上还挂着断裂的血管纹路;它显然远未孕育完全,虚影一阵模糊,发出无声的咆哮,怨毒地“盯”了我一眼,随即在能量乱流中溃散,只留下一颗鸽卵大小、不断滴落黑血的暗紫色珠子,悬浮在原地。
“圣尊……佛母……不会放过你们的……”毒夙魔姬被能量乱流波及,胸口炸开一个大洞,紫气散了大半,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她怨毒地瞪着我们,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显然想借着残余的力量遁走。
我岂会容她离开?混沌气流迅速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她的身影猛地攥下,想将她的残魂彻底困住。
然而,就在混沌大手即将触及她本体的刹那,她眉心处突然亮起一枚六角形的紫黑色符文——符文迅速扩大,爆发出一股远超她本身的浩瀚佛魔之力,黑色的虚空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边,卷着她的残魂瞬间消失在裂缝中;裂缝很快闭合,连一丝紫气都没留下,只在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佛魔气息。
又是这种护身符文!无面佛母对她这些重要手下,倒是舍得下血本。
殿内重新恢复死寂,只有那颗暗紫色的珠子还悬浮在半空,不断滴落黑血;昏迷的女王躺在玉台上,气息虽弱,却比之前平稳了几分。
敖倾收敛了龙族本源,收起短剑,走到我身边,她的脸颊还有些泛红,显然刚才的缠斗也消耗了不少力气。她看着那颗不断滴落黑血的珠子,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心有余悸:“尊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气息好邪恶,靠近一点都觉得神魂发寒。”
我伸手虚抓,混沌气流裹着那颗珠子落在掌心——珠子冰凉刺骨,贴在皮肤上像握着一块万年寒冰,内里能清晰感受到无数细碎的生魂残念在挣扎,还有一股精纯却极度扭曲的寂灭之力,不断冲击着我的掌心。“这是一颗未成形的‘寂灭魔种’,无面佛母想靠它,污染甚至掌控某种与太阴幽冥根相关的存在,或许是为了日后开启归墟之眼做准备。”
我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女王身上——她体内被魔种抽取生机的痕迹还很明显,但性命暂时无忧,只要后续好好调养,再辅以净化之力,应该能慢慢恢复。西梁女国这数百年来的悲剧,根源便是这颗魔种与子母河大阵,如今魔种被取出,大阵的根基也已受损,后续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让河水恢复正常。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可我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无面佛母的触角竟伸得如此之深,连西梁女国这样看似与世无争的地方都成了她培育魔种的场所,她图谋“归墟之眼”的野心,已然昭然若揭。
敖倾轻轻靠向我,手臂自然地搭在我的胳膊上,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声音比之前柔和了几分:“尊上,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我将那颗寂灭魔种收入怀中——刚一靠近,太阴幽冥根便传来一丝饱足又带着厌恶的意念,显然它也能感知到魔种的邪恶。我伸出手,轻轻揽住敖倾的肩,目光望向殿外的夜色,声音沉稳而坚定:“去找下一把‘钥匙’,离集齐三相灵枢与钥匙,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