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肌肉绷得像石头。
他假肢上的藤蔓，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翻腾的怒火和强烈的守护意志，开始极速在那道绿色的藤蔓墙壁上，飞速地刻画出更加复杂、更加密集的纹路！
那些纹路隐隐构成了某种类似古老阵图的图案，带着一种想要抵御一切邪祟的决绝姿态。
藤蔓摩擦发出沙沙的急响，像是在无声地咆哮。
连萧烬的投影，也变得更加凝实，他周身的檀香气味里，混入了一丝凛冽的锐意，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片裂痕曾经出现过的虚空。
恐惧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愤怒，席卷了我们全家。
就在这压抑紧绷的气氛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我哥蒋烨急促的声音：
“新新！爸！妈！你们刚才说的……认知污染的能量特征，星尘灵还在吗？能让它把更详细的数据同步给我吗？”
他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仪器运行的轻鸣。
“我这边……我这边刚才紧急调取了之前捕获的那段异常空间波动的所有原始数据，用你们刚提供的‘认知污染’、‘情绪放大’这几个关键词作为筛选条件重新建模分析……你们猜怎么着？我发现了一段之前被当作背景噪音过滤掉的，带有特定谐振模式的次级波动！”
他喘了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这波动很可能是污染能量在渗透和发挥作用时，产生的某种副作用！虽然非常非常微弱，但它的模式是独特的！如果……我们能锁定这种谐振模式，理论上……理论上就有可能制造出能探测到这种‘污染’的预警装置！至少，在它再次渗透，准备放大情绪的时候，我们或许能提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我哥这话，像是一道坚定的光，刺破了浓重的黑暗和恶心感！
能找到追踪的方法？！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也足以让我们精神一振！
“哥！你说真的？！”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可能性而狂跳。
“需要详细数据！越快越好！”我哥在那边喊道。
可还没等我们向星尘灵转达这个请求——
“呜——！！！”
一直安静蜷缩在我脚边的小七，毫无预兆地猛地抬起头，背脊瞬间弓起，浑身的毛再次炸开！
它一双异色瞳死死地瞪向了之前那道虚空裂痕出现过的正上方！喉咙里发出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凶狠的预警性低吼！
吼声里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安，尾巴像根铁棍似的直直指向那个方向！
它这一吼，把我们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火苗瞬间压了下去，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
小七感应到了什么？
是那种“污染”还有残留？还是那鬼东西，根本没走远？！它还在窥视着我们？！
小七那声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在凝固的空气里回荡了好一阵，才慢慢地平息下去。
可它浑身的毛还是炸着的，像个遇到了极度危险的小刺猬，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片虚空，喉咙里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咕噜声，半点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它这副样子，让我们刚刚因为哥哥的话而稍微活络一点的心，又猛地沉了下去。
希望的小火苗噗地一下，差点就被这无形的压力给按灭了。
星尘灵没有离开，只是它身上原本璀璨的星辉，此刻显得异常黯淡。
它静静地悬浮在星露残骸所在区域的上方，柔和的光晕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结界，笼罩着那惨烈的一切，进行着一场漫长而哀伤的告别。
它没有再做任何收集碎片的徒劳举动，只是沉默地存在着，那沉默本身，就带着沉甸甸的悲伤。
我爸维持着藤蔓屏障的姿态，一动不动。
那些疯狂生长交织的藤蔓，依旧在我们和那片血腥之间，竖立着一道厚实的绿色墙壁。
藤蔓上的叶子微微卷曲着，像是在抵御着某种看不见的侵蚀。
他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和紧绷。
我妈呢，她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刚才那股暴怒劲儿过去后，她腿一软，颓然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地上还洒着刚才被她踢翻罐子泼出来的辣条粉，红艳艳的沾了她一裤子，她也浑然不觉。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了几秒钟，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然后她突然开始机械地用手去拢那些撒在地上的辣条粉。
她试图把那些混入了灰尘，也许还沾了别的东西的粉末，重新捧回被踢瘪了的罐子里。
她很专注，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抖。
可那罐子已经变形了，盖子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粉末根本装不回去，只是从她的指缝里不断漏出来，把她的手染得一片通红。
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这个无意义的动作，好像只要把这片狼藉收拾干净，就能把刚才发生的恐怖一幕，也一并抹去似的。
空气里，血腥味、辣条的辛香味、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冰冷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混合着血腥和未知冰冷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无声漩涡里，各自被悲伤和恐惧撕扯着。
月球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那半截戴着戒指的断爪，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异空间最远的那个角落。
那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株不怎么发光的蘑菇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它把自己整个儿蜷缩起来，缩成一个小小的、颤抖的毛团，背对着我们所有人。
它把脸紧紧埋进半截沾着血污的断爪里，仿佛那是它现在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念想。
我们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能看到它毛茸茸的肩膀，在一下一下地抽动。
它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蓝眼睛，此刻怕是已经布满了血丝，被无尽的痛苦和茫然填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