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母亲正蹲在墙角烧文件，火光映出她手中纸张的一角——tS-7的标志，和半张哥哥的签名。
灰烬中有个东西闪着金属光泽，是小七的实验室编号牌，边缘刻着的猫猫头在火光中直晃眼。
从小到大，我的视力非常好，可这时候的我觉得，我宁愿瞎。
“你......”
我嗓子发干。
“早就知道小七是哥哥从实验室带出来的？”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火苗窜上她袖口。
我冲过去踩灭火星，氧气机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小七跳起来扑向病床，爪子按在父亲的手腕上，我敏锐地看过去，父亲的指甲根部，隐约泛着青色。
我死死抓住病床栏杆，指节发白。
“妈，爸他......”
母亲猛地拽过被子盖住父亲的手：
“只是淤血！医生说血液循环不好！”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小七已经跳上床头柜，爪子按在父亲的病历本上，指引我走过去看，那下面露出一角tS-7的体检报告。
我再次看向母亲，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我时躲闪开。
此时医院广播响起：“请家属尽快离院，夜间路禁提前至18点......”
仓库到医院的公交车早就停了。
我骑着共享单车穿过封锁线，背包里塞着从医院顺出来的消毒水和纱布。
后视镜里，三个骑摩托的男人已经跟了我两个路口。
“美女！”
最前面的黄毛加速追上来，改锥在手里转得我眼花缭乱。
“借点药呗？”
小七在我胸前的猫包里发出低吼，我猛蹬踏板拐进小巷，撞开一家便利店的玻璃门。
货架上的商品早就被抢空，只有角落里堆着哥哥清单上要求采购的不锈钢盆，全都落满了灰尘。
黄毛的笑声从门外逼近：
“躲这儿有用？哥几个只要抗生素，不伤人。”
货架上的不锈钢盆突然集体震动，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推落，二十多个盆子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混混们惨叫着往后退，其中一个的改锥变得通红，烫得他甩手扔掉。
什么情况？
“闹鬼啊！”
他们跌跌撞撞地逃出去，摩托车引擎声很快消失。
我喘着气蹲下来，发现其中一个盆底刻着哥哥的笔迹：【7号样本勿触】。
字迹旁边是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我摸出那把黄铜钥匙比对，轮廓完全吻合。
躺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萧烬的小说段落念出声：
“器物有灵，自择其主。”
我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含义，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仓库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我把所有不锈钢盆搬到桌上，一个个检查。
小七蹲在旁边监督，每当我碰到刻字那个盆，它的耳朵就会抽动一下。
我摸了把黑猫耳朵。
“哥哥到底在这些盆里藏了什么？”
我用手机电筒照进盆内，光线从某个角度发生折射，盆壁内侧浮现出细密的刻痕，很像我在医院看到的心电图。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迅速把盆倒扣过来，假装在整理物资。
老张的徒弟小李探头进来：“姐，张叔让我给你送这个。”
他放下一个纸箱就匆匆离开。
箱子里是二十包暖宝宝，最下面压着张字条：【别用医院拿的药，7号样本在氧气机里】。
小七紧跟着跳进纸箱，疯狂抓挠那些暖宝宝。
撕开的包装里掉出几粒蓝色晶体，类似于父亲指甲下的青色。
凌晨三点，我被冻醒了。
停电后的仓库像冰窖，呵气成霜。
小七钻进睡袋，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我下巴上。
半梦半醒间，檀香味又飘过来。
萧烬坐在我的物资堆上，古装下摆垂在发电机旁边，违和又和谐。
“凡器非凡器，”
他指尖轻叩那个刻字的不锈钢盆。
“你兄长以毕生心血炼此乾坤。”
我想追问，他的影像在我面前模糊。
醒来时发现手里攥着那个盆，掌心被边缘割出血痕来，血珠滴在盆底，竟然像被吸收般消失了。
仓库外，蓝雪又开始飘落。
在我的背后，小七对着盆子发出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近似电子音的喵呜声。
小七的叫声在仓库里回荡，不像是猫，倒像是我仓库里的那台老式收音机调频时发出的杂音。
我盯着那个吸收了我血滴的不锈钢盆，手指微微发抖。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檀香味飘来——
萧烬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照例广袖一挥。我眼前顿时闪过一段记忆：
三年前的雨夜，哥哥浑身湿透地冲进家门，将一张门禁卡塞进母亲手里。
“妈，如果有一天蓝雪来了，用这个去地下三层。”
母亲的手在发抖，卡面上烫金的“tS-7 三级权限”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画面戛然而止。我猛地回过神，发现小七正用爪子扒拉我的背包，里面装着从医院带回的父亲病历。
我翻开最后一页，在“既往职业”那栏，赫然写着：【tS-7医疗顾问（1998-2015）】。
“所以全家就我不知道？”
我的心中波动，说不清什么感受，只感觉愤怒之中升起一团凉意。
我捏皱了病历纸。
小七用脑袋蹭我的手腕，尾巴尖轻轻勾住那个不锈钢盆。
医院的走廊比昨天更昏暗，备用电源显然撑不了多久。
我拎着用鱼缸泵改装的简易氧气机，就是把输液管插进塑料瓶，加入3%双氧水，哥哥的笔记里说这能应急4小时。
病房门虚掩着一条缝，我慢慢走进去，看到母亲背着我蹲在洗手间烧东西。
站在她身后，火光映出她手中文件的一角：【蜃楼二期人体实验报告】，落款是父亲的签名。
灰烬中有没烧完的门禁卡碎片，烫金边显示“三级权限”，我立刻想到老张的权限是五级。
我转身把氧气机轻轻放在床头，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你早知道蓝雪会来，也知道哥哥在做什么。”
母亲的手一抖，燃烧的纸片飘落在地。
病床上的父亲剧烈咳嗽起来，指甲上的青色已经蔓延到指节。
病房外有护士的尖叫声：“7床的病人吐血了！蓝色的！”
小七跳上窗台，对着楼下狂吠的救护车发出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