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落地，三步之外站定。
她战甲残破，左肩渗血，脚步略沉，却未停下。楚昭望着她走近，喉咙微动，将那句“我回来了”咽了回去。他知道她听见了，也明白他没有离开。
他抬手，想替她拭去脸侧的血痕，指尖刚触到皮肤，她的眉心忽然裂开一道细缝。
朱砂色的剑痕自其中撕裂，鲜血顺着鼻梁滑下。她身体一僵，瞳孔微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似无法相信。
一道银光从她眉心疾射而出，快得近乎虚影，映着祭坛中央尚未散尽的光纹。那团光芒直冲楚昭胸口，撞入体内时无声无息，只有一阵细微震颤，仿佛某种失落之物终于归位。
楚昭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胸口发烫。低头看去，皮肤下浮现出一道暗线，迅速蔓延至锁骨，形状竟与她眉心的剑痕如出一辙。
萧沉月膝盖一软，向前倾倒。
楚昭立刻上前半步，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她的体温在下降，原本温热的身体变得冰凉，连呼吸都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将她抱起，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她的头轻轻抵在他肩上，睫毛微颤，唇色泛白。
背后传来细微响动。
他回头望去，只见她展开的数据光翼正缓缓消散，一片片如碎屑般飘起，融入空气，最终彻底不见。那曾是她力量的象征，如今已不复存在。
楚昭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你怎么不早说？”
她闭着眼，嘴角微微一动，像是笑了笑。
片刻后，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轻声道：“原来……激活创世代码，需要我的神格。”
楚昭沉默。
他抱着她蹲下身，背靠着一块断裂的数据石，一手始终护着她的头。他的帝躯仍在运转，却不再有昔日的力量感，体表纹路褪成灰白，如同烧尽的纸张，只剩轮廓。
她抬手，指尖触到他脸颊。
很冷。
楚昭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她的手指太瘦，骨节分明，那双曾紧握长剑的手，如今连抬起都显得艰难。
“对不起。”她说。
楚昭摇头：“别说这个。”
“不是你的错。”他又补了一句。
她喘了口气，说话似乎耗尽了力气，停顿几秒才继续：“我以为……只要我能撑住，就能陪你走到最后。可这世界……总要平衡。”
楚昭盯着她的眼睛：“那就打破平衡。”
她轻轻摇头，眼神却柔和下来。她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记得……”她声音越来越低，“在心口刻上我的星辰。”
楚昭喉头一紧：“你说过要一起看新王朝的日出。”
她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将手从他脸上移开，手臂垂落，整个人陷入昏沉，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楚昭没有松手。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额头抵住她的额，闭上双眼。皮肤开始发烫，那道从胸口蔓延而出的剑痕印记逐渐加深，颜色由暗红转为深紫，最终稳定下来，宛如一道新生的烙印。
时间缓缓流逝。
祭坛四周的数据碎片静静漂浮，不再聚合，也不再崩塌。空间已然稳定，但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仍在轻微震荡，如同风暴过后的余波。
楚昭坐了很久，腿脚发麻也未曾变换姿势。衣衫被血浸湿一片，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她。
他知道她还没死。
她只是失去了支撑自己的东西。
就像他失去了签到系统一样。不同的是，他主动选择了放弃，而她什么都来不及选择。
远处虚空忽起一丝波动。
并非攻击，亦非能量爆发，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扰动，极其细微。若非他此刻尚存一丝神识感应，根本无法察觉。
他抬头望去。
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走出，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皆无声息。那人穿着制式长袍，胸前别着一枚编号徽章，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
楚昭未动。
他抱着萧沉月，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收了收，遮挡住可能的攻击角度。
来人行至祭坛边缘，停下。
两人对视。
对方看了一眼楚昭怀中的女子，又望向他胸口那道明显的印记，眉头微皱。
“你用了创世代码。”他说。
楚昭点头。
“代价是她的神格。”
楚昭未否认。
那人沉默数秒，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看了一眼，又缓缓收回。动作缓慢，仿佛在做某种心理准备。
“你知道后果吗？”他问。
楚昭答：“她会变回普通人。”
“不只是普通人。”那人纠正，“她将失去所有与数据相关的感知能力。今后连最基础的能量流动都无法看见。她的身体也会排斥灵能修复，如同排斥外来病毒。这不是削弱，是彻底剥离。”
楚昭低头看向萧沉月的脸。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微弱却均匀。
“有没有办法恢复？”他问。
“有。”那人说，“但代价更大。你需要找到原始神格容器，或者……重写她的灵魂编码。”
楚昭抬眼：“怎么做？”
那人未答，而是抬起手中的枪，对准楚昭的额头。
枪口漆黑，毫无纹饰，却透出无形压迫。
“我可以帮你。”他说，“前提是你交出创世代码的控制权。它现在在你体内，尚未完全融合。只要你愿意切断意识链接，我能将其提取，用于重建时空秩序。”
楚昭冷笑一声。
他未起身，也未反抗，只是将萧沉月往身后护了护，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她。
“你是谁？”他问。
“时空巡警。”那人答，“编号007。”
楚昭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们这些人，总觉得自己代表规则。”
“我不是来谈判的。”007说，“我是来执行的。这个世界已经偏离轨道太久。穿越者不该存在，尤其是你这样掌握底层权限的人。”
楚昭缓缓站起身，一只手臂仍紧紧抱着萧沉月，另一只手垂于身侧。
他的帝躯已近崩溃，但尚能行动。
“你可以开枪。”他说，“但别指望我会交出任何东西。”
007的眼神变了。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楚昭站着不动。
风从破碎的空间缝隙中吹入，卷起地上的数据残渣，在两人之间盘旋。
007的枪口微微一晃。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楚昭胸口的剑痕印记忽然泛起一道微光。
光虽淡，却让007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盯着那道印记，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你和她……已经命运同频了？”他低声说道。
楚昭未答。
他只是向前迈了一步，脚步沉重，却无比坚定。
007没有后退。
但他放下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