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那句“我们也是逃难至此”,如同在铁柱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敬畏之心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失望与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他愣在原地,看着站在那片神奇绿色边缘、面色疲惫却眼神坦诚的林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远处岩石后,那些一直紧张观望的遗民,显然也听到了林玄的话,一阵压抑的骚动传来,夹杂着难以置信的低语。
“他们……不是上仙?”
“也是逃难的?那这……这绿色的东西……”
“可他们看起来……不像我们这么……”
希望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但另一种基于共同处境的微妙联系,却悄然建立。
林玄看着铁柱脸上变幻的神色,以及远处那些依旧惶恐不安的身影,心中明了。他放缓语气,再次开口道:“这位大哥,还有后面的各位,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此地魔气侵蚀之苦,我们亦在承受。若信得过,不妨靠近些,这里魔气稀薄,说话也便宜。”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铁柱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同伴们藏身的方向,似乎得到了某种无声的鼓励,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片丈许方圆的净化区域。
踏入区域的瞬间,铁柱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脸上露出了近乎痴迷的神情。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那相对清新、带着莲香的空气,仿佛要将肺里积攒了许久的污浊和魔气全部置换出去。那萦绕不去的、魔气蚀体的阴冷刺痛感,在这里明显减弱了许多!
“真……真的……舒服多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这种久违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感觉,对他而言,已是奢望了太久。
见这些遗民可怜,
这时,苏晚晴也走了过来。她看着铁柱那副凄惨却又因感受到片刻舒适而流露出满足的样子,心中恻隐之心大起。她想起林玄体内空间里,还存放着一些之前培育的、品阶不高但蕴含微弱灵气、对抵抗负面能量有一定效果的普通灵果种子,比如类似“解忧豆”能提振精神、“刺柠果”能微弱刺激生机、“玉容膏”的原料灵花种子等。虽然对根治魔气无用,但或许能稍微缓解他们的痛苦,补充一点体力。
她轻声对林玄道:“林玄哥,他们太可怜了,我们能不能……”
林玄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他心念一动,从体内空间取出几包用油纸小心包好的种子,又示意苏晚晴去取一些之前用世界树灵力催熟、以备不时之需的灵果。
苏晚晴将一些催熟的、能微弱抵抗魔气的普通灵果分给他们。
她拿着几颗散发着柔和光泽、形状各异的灵果,走到铁柱面前,柔声道:“这位大哥,这些果子或许能让你感觉好受一点,先吃点吧。”
铁柱看着那几颗明显不凡、灵气氤氲的果子,眼睛都直了,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他颤抖着伸出脏污的手,却又不敢去接,生怕玷污了这“神物”。
“拿着吧,不值什么。”苏晚晴将果子塞到他手里,又对远处那些探头探脑、眼中充满渴望的遗民招了招手,“大家都过来吧,这里还有一些。”
在她的鼓励和林玄平和目光的注视下,剩余的七八个遗民,终于克服了恐惧,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这片净化区域。一进入这里,他们和铁柱一样,首先做的就是贪婪地呼吸,脸上露出了近乎幸福的表情。
苏晚晴将带来的灵果分发给每一个人。这些遗民拿到果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灵果下肚,化作微弱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虽然无法驱散他们体内根深蒂固的魔气,但那蕴含的生机和安抚效果,确实让他们萎靡的精神振奋了一些,身体的痛苦也似乎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多谢……多谢仙子!多谢……恩人!”遗民们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要跪下磕头。
林玄连忙阻止了他们:“不必如此。同是落难之人,相互扶持是应该的。”他话锋一转,指着脚下这片绿洲,问道:“你们觉得这里如何?”
“好!太好了!简直是神仙住的地方!”铁柱激动地说道,其他遗民也纷纷附和。
“想不想你们住的地方,也能像这里一样,魔气少一些?”林玄引导着问道。
遗民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黑夜中的星辰。“想!当然想!恩人,您……您有办法?”
林玄则指导他们如何利用吸魔草改善藏身洞穴的环境。
“办法就在这些草上。”林玄指着地上那些暗绿色的吸魔草,“它们能吸收周围的魔气。虽然速度很慢,效果也有限,但持之以恒,总能改善一小块地方的环境。”
他详细讲解了吸魔草的特性,以及如何采摘其成熟的种子(吸魔草通过林玄灵力催化,已能结出少量蕴含其特性的草籽),如何在不伤其根本的情况下,移植到他们自己的藏身之处,并需要时常照看,确保其存活。
“记住,此草生长缓慢,需耐心。它无法根除你们体内的魔气,也无法抵挡强大的魔物,但至少能让你们睡觉的地方,空气好一些,魔气淡一些。”林玄郑重告诫,避免他们期望过高。
即便如此,对于这些长期在魔气折磨下苦苦挣扎的遗民而言,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铁柱等人听得无比认真,将林玄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在心里。他们看着地上那些不起眼的暗绿色小草,眼神如同看着稀世珍宝。
这小小的善举,赢得了遗民们的感激和信任。
“恩人!您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我们没齿难忘!”铁柱代表所有遗民,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林玄没有阻止。他看得出,这些淳朴之人眼中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住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岩洞里,比这里差远了……”铁柱主动说道,“以后,恩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尽管吩咐!我铁柱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其他遗民也纷纷表态,愿意听从差遣。
一种基于生存需求和人道关怀的脆弱同盟,在这片绝望的裂谷中初步结成。林玄三人付出了一些对他们而言不算太珍贵的灵果和知识,却收获了第一批可能在此地立足的、带着感恩之心的帮手,以及关于这片区域更多的信息。
看着铁柱等人捧着分到的吸魔草籽和剩余灵果,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离去的背影,林玄和苏晚晴相视一笑。或许,在这绝境之中,互相扶持,才是唯一的生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份善意与分享,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其泛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裂谷的格局,也引来了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