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烬坐在车里,望着展馆门口那一道身影。
三年了,她依旧那么美,却已经不再属于他。
车子缓缓停下,他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显摇晃。
他咬牙撑住车门,扶着身体站稳,缓步向展馆走去。
“先生,请出示您的入场证件。”
保安的声音冷静而公事化,听不出情绪。
沈时烬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安保人员,落在宴晚身上。
她正与一位外国宾客交谈,笑容温和,眉眼间再无当初的隐忍与压抑。
他已经不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了。
“我……是沈时烬。”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执拗,“盛霆集团总裁。”
保安一愣,随即低头翻查名单,眉头微蹙:“抱歉,先生,您不在邀请名单内。”
沈时烬的眼神微微一滞,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连她的展览都无法进入。
身后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媒体记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举起相机拍照。
闪光灯不断闪起,刺得他眼睛发痛。
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展馆大门。
那扇门,将他彻底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医生发来消息:【你不能这样放纵自己,你现在需要静养,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冷笑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
任性?
如果早知道这一次的错过,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他宁愿疯一次。
艾米丽·杜邦走了过来,神色复杂:“沈总,我们联系过宴小姐的助理,她说……她不想见你。”
沈时烬闭上眼,喉结滚动,像是吞下了一整块冰。
他不是没试过挽回。
过去三个月,他放下盛霆集团所有事务,飞遍半个地球追着她的行程。
巴黎、米兰、纽约、东京……每一站,他都去见她,哪怕只是一眼。
可她每次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他视而不见。
他以为,只要他坚持下去,她终会心软。
可是今天,她连门都不肯让他进。
“让她见我一面。”他的声音低沉,近乎恳求,“就一分钟。”
艾米丽摇头:“她刚刚还在整理回国行程,说这次展完就离开欧洲。”
沈时烬猛地睁眼。
不,不行!
她要是真的走了,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一步步后退,眼神逐渐变得狂乱。
手中的信封紧紧攥着,那是他写给她的第一百封道歉信,每一页都写着他的悔意和思念。
可她不愿意看。
他忽然笑了,笑得凄厉又绝望。
“你不让我进去?”
没有人回答他。
他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啪——”
火焰腾起,在他指尖跳跃。
展馆入口处,摆放着一座临时布景装置,上面铺满了干花与纸张装饰,正是这次展览的主题背景之一。
他将信封扔进了装置中。
火焰迅速吞噬了纸张,火舌瞬间蹿起,映红了他的脸。
“沈总!”艾米丽惊呼,“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人群开始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保安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拉他:“先生,你这是违法!快住手!”
但沈时烬已经被情绪完全支配,眼中只剩下一簇燃烧的火焰,如同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在熊熊燃烧中灰飞烟灭。
他站在原地,看着火焰蔓延,听着耳边混乱的脚步声、哭喊声,还有警笛由远及近。
但他却出奇地平静。
至少,她会看见他了。
她一定会看见这一场火。
就像当年,他错过了真正的白月光,如今,他亲手点燃了自己的余烬。
而在展馆内,宴晚刚结束与嘉宾的寒暄,准备回到后台确认最后一组模特的出场安排。
助理匆匆跑来,脸色苍白:“姐,外面……外面好像起火了!有人说是……沈时烬做的。”
宴晚一怔。
她抬起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展馆门口的方向。
果然,一股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火光隐隐透出,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平静如水。
“让他走吧。”她淡淡地说,“他已经不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向后台,留下助理在原地怔住。
但她没有回头。
而这,也将是她与他之间,最后一次交集。
她要回家了。【第206章 火葬场与余烬(续)】
火焰升腾,展馆门前的装置在烈火中扭曲变形,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
浓烟滚滚而起,像一道无形的牢笼,将整个场馆笼罩其中。
而在展馆内部,宴晚刚从后台转出,准备登上最后的走秀台,就听见助理急促的声音:“姐!外面起火了!沈时烬——是他放的火!”
她愣了一下,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沈时烬?
他竟真的会用这种方式逼她“看见”他?
但仅仅一瞬,她便恢复冷静。
她扫视四周,观众席上已有不少人开始骚动,几个外国嘉宾惊慌地站起身,四处张望出口方向。
火势虽未蔓延至展厅内部,但浓烟已经开始顺着通风口涌入。
“大家别慌!”宴晚立即高声喊道,“请有序向安全通道撤离,不要奔跑!”
她的声音清亮有力,带着天生的领导气质。
几位工作人员迅速反应过来,配合引导人群疏散。
她自己则快步走向后台控制室,拿起消防电话拨打紧急热线:“这里是‘晚照’艺术展主会场,突发火情,请立即派遣消防支援,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挂断后,她转身冲进储物间,快速找出几条干净的湿毛巾,分发给仍在场内的模特和工作人员。
“捂住口鼻,低身前行,跟着我走。”
她走在最前方,眼神坚定,步伐稳健。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扇燃烧的大门,也没有去想门外那个失控的男人。
但她不会死在火里。
她还有要回去的地方。
当最后一组人顺利撤出展厅,她才最后一个走出火场,身后是翻涌的黑烟和刺耳的警笛声。
消防车呼啸而至,水柱喷涌而出,火势逐渐被压制。
但展馆前厅已被严重烧毁,部分艺术品、布景和时装作品未能及时转移,化作灰烬。
“你没事吧?”艾米丽·杜邦满脸担忧地扑上来,紧紧抱住宴晚。
她轻轻摇头,拍了拍对方的背,语气平静:“我没事。”
她抬头看向已经熄灭的火焰残骸,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有些东西烧掉了也好。”
艾米丽怔住了,一时没听懂她话中的意味。
但宴晚的目光已经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被警察按在地上的人影。
沈时烬。
他的西装早已狼狈不堪,脸上沾满灰尘,眼神却依旧执着地望着这边。
即便被制服,他仍试图挣扎着起身。
“让她回来……我只是想让她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嘶吼,带着撕裂般的绝望。
许医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复杂。
良久,他低声叹了口气:“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救赎的机会。”
夜色渐深,火场已基本清理完毕,警方也带走了纵火嫌疑人。
宴晚坐在临时搭建的急救帐篷内,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
【母亲今早完成换肾手术,一切顺利。】
她闭了闭眼,眼角微润,却没有让泪水落下。
她终于完成了交易。
她保护了母亲,也保护了自己。
至于沈时烬……
她缓缓合上手机,站起身来。
“回酒店吧。”她说,“明天一早,我们回国。”
身后,展馆残骸在夜风中摇曳,如同一场旧梦的终章。
而在远处,警车缓缓驶离,沈时烬的身影消失在车窗之后。
没人看见,他在车内一次次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