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诚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他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
“你们真以为，这钱有那么好拿？”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
“我们的客户是什么人？非富即贵。”
“这种人，眼光有多高，心思有多难测，你们跟案子的时候还没领教够吗？”
“给他们介绍对象？”
“你介绍个差的，人家觉得你是在侮辱他，不仅生意没得谈，整个律所都会被迁怒。”
“你介绍个好的，万一两个人没看对眼，或者谈着谈着掰了，你猜他们会怪谁？”
金士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们心中那个名为“贪婪”的气球。
“到时候，客户丢了，律所的声誉也毁了。”
“你们谁能承担这个后果？”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众人，这次，他提到了那个始作俑者。
“陆承言？”
“呵。”
金士诚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靠什么离婚大数据帮客户做媒？听着倒是新鲜。”
“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是情感的结合，是柴米油盐的磨合。”
“是几串冰冷的数据就能完全匹配的吗？”
“简直是笑话！”
“我敢断言，他那个所谓的姻缘系统，早晚会因为匹配失误。”
“把他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客户，全都得罪光！”
“数据算法，终究是旁门左道，长久不了。”
“你们，想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一个注定会失败的模式吗？”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之前还觉得无比诱人的红包，此刻在众人眼里。
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们只看到了贼吃肉，却没想过贼挨打。
金士诚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让他们瞬间清醒。
后怕。
无尽的后怕涌上心头。
如果今天金律师没有出现，他们真的建了那个群，真的开始互相推荐客户……
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眼前这群斗败了的公鸡，金士成知道，是时候给他们最后，也是最彻底的一击了。
他忽然放缓了语气，甚至显得有些通情达理。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众人闻言，心中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抬头看向他。
金士诚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说出的话却带着千钧之力。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站出来跟我保证。”
“你介绍的每一对相亲对象，都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从认识到交往，再到结婚，全程一帆风顺。”
“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任何岔子，导致客户不满、迁怒律所。”
“造成的一切损失，不管是经济上的还是声誉上的，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只要你敢做这个保证，签下这份责任书。”
“那么，我不仅不阻止你们，我还会亲自在全所大会上，为你申请一个‘最佳红娘奖’。”
“怎么样？”
“有谁，敢来接这个活儿吗？”
偌大的办公区，落针可闻。
接？
谁敢接？
这怎么可能接！
感情的事，是全世界最没道理可讲，也最无法控制的。
谁能打包票？
神仙也做不到。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终于明白，金士诚从一开始，就给他们挖好了一个又一个的坑。
鲁佳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满是深深的指甲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迈了一小步，低下了那颗刚刚还高昂着的头颅。
“金律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对不起。”
“是我们目光短浅，是我们想错了。”
“我们不该眼红那点红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是啊金律师，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保证，以后一定专注本职工作，绝对不被这些蝇头小利迷惑！”
“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一时间，道歉声、保证声此起彼伏。
看着眼前这群终于“迷途知返”的下属，金士诚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敲打，是为了让他们更听话。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
“知错能改，很好。”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不紧不慢地走回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所有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齐齐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比连续开庭三天三夜还要煎熬。
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终于移开了。
整个办公区，从密谋大事的地下据点。
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充满着咖啡味和键盘敲击声的腾达律所。
…………
与此同时。
诚言律所。
陆承言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
他的面前，是“姻缘系统”的虚拟光幕，上面正闪烁着一条刚刚推送的信息。
【根据大数据关联分析】
【已锁定林月瑶丈夫徐志高非法转移婚内共同财产的关键证人——张伟】
【其身份为徐志高远房表弟，曾协助其进行多次大额海外汇款。】
【证人联系方式及当前位置信息已发送至您的手机。】
陆承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气，三言两语就和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掉电话，他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
根据刚刚从张伟那里旁敲侧击套出来的关键信息。
以及姻缘系统提供的其他线索证据，陆承言十指翻飞，开始迅速整理起一份全新的证据材料。
他要赶在开庭前，为即将到来的官司做好万全的准备。
“咔哒。”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将门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金士诚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松了松领带。
刚才在下属面前那副云淡风轻、掌控一切的姿态，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办公室点燃。
陆承言。
又是陆承言。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先是挖走了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核心律师团队。
接着又抢走了林月瑶这种标的额巨大的优质客户。
现在，竟然用几个可笑的相亲红包，就搅得他整个腾达律所人心惶惶。
金士诚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年底分红的预估报表。
白纸黑字上，那个刺眼的赤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仅仅因为核心团队的离职，他个人今年的分红，预计就要减少超过一百五十万。
这还只是账面上能算出来的。
林月瑶的案子，更是让他呕血。
原本板上钉钉的两千万律师费，如今变成了一笔区区三百万的“辛苦费”。
这简直不是在赚钱，而是在做慈善。
他越想越气，胸口一阵烦闷，伸手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金士诚纵横魔都律界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