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琅刚起,大理寺卿就派人过来说,案子的情况已经了解。请四公主及镇海将军即刻起程回定州,不必在庆县逗留。这是皇上的意思。
不只云琅,贺战也跟他们一同起程。
涂大夫因为沈洪年的伤,只得留下。
船又行了一天半,终于是到达了定州。
贺战一刻也不敢停,赶紧与暂代定州事务的江伯洋交接。
江伯洋交接完定州的事务,也将起程去都察院赴任。
两人忙到深夜。
好在是定州在海边,夜里有海风吹来,倒不像京城那般闷热。
吹灭了灯,从衙署出来,见明月照亮街巷,二人同时抬头望月。
“想不到,定州的月亮真亮啊!”贺战感慨了一句。
“京城的月亮不亮吗?”江伯洋问了一句。
“京城的月亮也亮,但一般人看不见。江大人即将去京城赴任,愿云程发轫,干霄凌云。”
江伯阳朝贺战拱手,“承贺大人吉言,必当勉力前行。”
贺战在衙署门外送别了江伯阳,又独自站在那里看了会月亮。
此刻,他并无困意,反倒想一个人在这清静的夜里散散步。
“大人,很晚了,该回去歇息了。”五哥可没由着他半夜出去溜达。
“五哥,郡马那边安顿好了吗?”
“已经安顿好了。郡马说,让大人不必管他,他这两日会去定州城里转转,让大人先忙公事。”
贺战点点头。
云琅与蒋安澜回了定州后,蒋安澜先去了军营,后又去了一趟蒋夫人那边。
蒋夫人没见他,还闹着脾气呢。
兰儿倒是帮着老太太说了些好话,又询问了公主的情况,说第二天去给公主请安。
所以,这一大早,兰儿就到了公主府。
云琅看着兰儿,不由得想起了端王妃说的话。
她原是喜欢这孩子的,兰儿乖巧,也很懂事。
但她也不愿意孩子夹在她与老太太之间为难,毕竟老太太带大了兰儿。
“兰儿,去京城前,我让他们给你和夫人都做了几身衣服,还有首饰。一会儿你回去,一并带回去。如果夫人不要,你便收着吧。好东西也不能扔了。”
云琅显得有些冷淡,兰儿本也是敏感的孩子,赶紧谢了恩,起身又替老太太说了好话。
“我不怪夫人。我也许她日后都不必来公主府。以后,你也少来吧。”
云琅说完便起了身,兰儿想上前拉住,却没敢伸出手去。
孙氏在旁边瞧着兰儿一脸担心和失落,便上前安慰了两句,“兰儿小姐,等过些日子吧。公主在京城经历的事很多......”
“嗯。公主很不容易。麻烦孙嬷嬷照顾好公主,兰儿在此谢过了。”
兰儿朝孙氏行了礼,孙氏赶紧还礼,又把云琅交代的那些东西都给打包装好,派了人送兰儿回去。
只是那些东西拿回去,就让蒋夫人给扔到了院子里。
兰儿一一拾起,又让人务必把东西都放好,这才进了屋子。
“阿奶,父亲刚让人捎了话过来,说过来用午膳。阿奶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父亲吗?”
蒋夫人一想到自己那个儿子字字句句都是帮儿媳妇说话,心里就不舒服。
她们祖孙因为云琅都下了狱,差点把命丢了京城,可她那个儿子对云琅没有一句责备,全都是维护。
她心里那个坎,就是过不去。
“阿奶!”兰儿拉了蒋夫人的手,“如今天热,阿奶就别做这绣活了。”
兰儿把蒋夫人手里的绣活放到一边,“阿奶,父亲这些年不容易。虽是有了军功,做到了镇海将军的位置,但那是父亲用一身的伤换来的。
公主在京中之事,咱们不懂,但兰儿觉得,公主是做大事的那种人。”
“她一个公主,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大事?能有你父亲抗击海寇,保家卫国的事大?”
“阿奶!父亲抗击海寇,保家卫国,当然是了不得的事。但昨日回来我便听说了,我们离京之后的长鲸岛大战,死了不少士兵。
去年大战后,朝廷就没钱抚恤士兵,父亲差一点连这宅子都卖了。而这一次,是公主提前给父亲准备了三万两银子,才让父亲有钱抚恤那些死在战争里的同袍。
如今,整个定州城都传遍了,都说公主仁意。而且,公主还把皇上原本要赏她的那些银两,也求了皇上发放给战死和受伤的士兵作为抚恤。
阿奶,这得是多少钱啊,若是你,你愿意把自己包里的钱拿出来吗?”
“这是她沐家的江山,她就应该......”
蒋夫人倔犟地要反驳孙女,但兰儿却打断了她的话,“阿奶,她只是公主。江山也不是她的,她不给那些钱,她仍旧是公主,也无人会说她有任何不对。
她是心里装着定州的将士,更是装着父亲,不想让父亲为难,发愁。这是大义!”
蒋夫人有些说不过她,便嗤道:“别以为她赏你点东西,就是真喜欢你,你就被那点东西给收买了。”
兰儿也不急,笑着问,“那阿奶若是像公主那般有钱,也能拿钱给父亲抚恤将士吗?去年父亲要卖房子的时候,阿奶可是不同意的,还冲父亲发了好大的火。”
蒋夫人这下真急了,“我为了谁?这宅子卖了,你住哪里去?都去睡大街吗?你以后如何嫁人?”
“阿奶,如果说连公主那样身份的人,嫁人后都不能活得自在,我这样一个将军的女儿,又能活得更好吗?
我喜欢公主,不是她送我衣服首饰,不是她对我好,而是她让人向往。女子一生困于后宅,能经历的大事不多,所以遇事总容易慌乱。
但公主不会,兰儿想活得像公主那样,遇事不慌......”
“她不慌?她是不慌,但不也要你父亲拿三族人命救她吗?”
到底,兰儿还是被老太太问得哑言。
此时,公主府里,云琅正在见前来辞行的江伯阳。
“江大人去了京城,日后恐是难得一见了。我与江大人相识日子虽是不长,但也算一起经历了些事。江大人为官清廉,是难得的好官。
日后去了京城,也当是为民请命,为父皇分忧。没有别的赠予江大人,只有我平日喜欢的一方砚台,几支笔,几块墨,送与大人作临别之礼。
算不得什么值钱之物,还请江大人不要嫌弃。”
云琅话音落下,莲秀就捧了砚台和笔墨,递到江伯阳跟前,江伯阳赶紧起身,目光扫过,虽然不是特别名贵的东西,但公主用的,怎么可能会差到哪里去。
“臣,谢公主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