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听说她要走，脸色不太好看：二丫，粮站待你不薄啊。
刘主任，木齐章诚恳地说，我这几些日子多亏您照顾。
她顿了顿：以后运输队和粮站的对接账目，我一定优先处理。
这话说得漂亮，刘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些：行吧，年轻人有前途是好事。
老周送她到粮站门口，塞给她一个小本子：拿着，以后用得上。
翻开一看，是手写的《运输队黑话大全》。
轮胎=红烧肉
柴油=老白干
加班费=茶水钱
木齐章忍不住笑了：周叔，您这是......
老周摆摆手：运输队水深，你小心点。
“好，谢谢周数，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就来看您。”木齐章抱在怀里走了。
上午交接完粮站的账目，下午没什么事，木齐章打算去供销社找刘小芳说说残次布料的事。
这批布要是能顺利出手，她至少能赚个十几块，正好填补家用。
之前她本来想去见黑市后巷那个老太太，毕竟那老太太专门收这种内部货，价格比黑市贩子公道不少。
谁承想因为李强的事失约了，现在得问问刘小芳还能不能再约出来。
刚走到供销社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尖细的嗓音：
刘小芳，又溜出去会情郎啊？
木齐章脚步一顿，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刘小芳站在柜台后面，脸色涨红，手里捏着块抹布。
张美玲，你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
叫张美玲的售货员撇撇嘴，手指卷着辫梢，
上个月是谁偷偷摸摸往农机站跑？
李明给你买的那块梅花表，可金贵着呢！
刘小芳的脸色瞬间变了。
木齐章眯了眯眼，难怪当初刘小芳那么痛快就给了自行车票，原来那块手表是李明送的。
推门进去时，张美玲正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见木齐章进来，翻了个白眼：又是你，粮站的也来凑热闹？
刘小芳眼睛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二丫，你要的桃酥到了！
她急匆匆从柜台底下摸出个油纸包，趁机压低声音：
别理她，疯狗似的乱咬人。
木齐章接过油纸包：
小芳，上次说的那批布，还能弄到吗？
什么布？张美玲耳朵尖，立刻凑过来，你们搞什么鬼？
刘小芳脸色一僵，木齐章却面不改色：
瑕疵布啊，我姑要纳鞋底。
她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
供销社不是经常有处理品吗？
张美玲狐疑地打量她俩，最终哼了一声走开了。
等那女人走远，刘小芳才松了口气：
二丫，那批布......老太太那边怕是约不上了。
怎么了？
李强的事闹大了，
刘小芳咬着嘴唇，
黑市现在查得严，老太太暂时不露面。
木齐章心里一沉。
这批布要是砸手里，不仅钱赚不到，还可能惹麻烦。
不过......刘小芳压低声音，我有个新路子。
供销社后院堆着积压的货箱，刘小芳左右看看没人，才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
你看看这个。
布包里是块半旧的梅花表，表带已经磨得发亮，但表盘依然精致。
木齐章挑眉：李明送的？
刘小芳红着脸点头：他说......等他转正了就娶我。
转正？
嗯，他姑父是县商业局的，
刘小芳眼睛亮晶晶的，说能把他弄到商业局当正式工。
木齐章心里一动。
李明要是真能进商业局，那以后的黑市路子岂不是更宽？
小芳，那批布......能不能让李明帮忙？
刘小芳咬了咬唇：我试试。
两人正说着，后院门被推开。
张美玲抱着胳膊站在那儿，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哟，私下交易呢？
刘小芳慌忙把表藏进兜里，脸色煞白。
张美玲！你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张美玲嗤笑，我是来拿库存单的，谁想到撞见你们在这儿搞小动作？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故意突如其来喊道：刘小芳。你居然敢倒卖供销社物资！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供销社都听见了。
几个顾客探头探脑地往后院张望，柜台后的老会计也扶了扶眼镜往这边看。
木齐章眯了眯眼，这张美玲是铁了心要整刘小芳。
张姐，木齐章拉着刘小芳发抖的手，您这话可冤枉人了。
她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会计证：我是粮站的会计，来找刘小芳对账的。
红彤彤的证件晃了晃，张美玲的脸色顿时变了。
对、对账？
是啊，
木齐章故作惊讶，
您不知道吗？供销社上个月的损耗账目有问题，赵主任让我来核对。
她故意看了眼张美玲负责的糖果柜台：
特别是糖票的发放记录......
张美玲的脸地白了，谁不知道她经常偷偷克扣糖票？
我、我还有事......她转身就想溜。
别急啊，木齐章冲着她喊，正好一块儿对对账？
张美玲头也不回地跑了。
刘小芳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二丫，你可真行！
木齐章摇摇头：这女人为什么针对你？
她喜欢李明，刘小芳苦笑，可李明看不上她。
原来如此。
那批布的事，你让李明找他姑父问问，看能不能走正规渠道处理。木齐章沉吟片刻。
正规渠道？
嗯，就说......
木齐章眯了眯眼，
是供销社的残次品，低价处理给街道办做劳保用品。
刘小芳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
有个胖乎乎的小姑娘跑过来：“小芳，你快回去吧，张美玲去举报了说你偷卖供销社物资......”
话音未落，林经理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张美玲。
刘小芳！林经理厉声喝道，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刘小芳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捏着衣角。
木齐章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她前面：
林经理，这批布是我让刘小芳留的。
林经理狐疑地打量着木齐章，你一个粮站的，管我们供销社的事？
木齐章从兜里掏出会计证，慢条斯理地说：
这批布是运输站要的职工福利，赵队长批的条子，走的是正规采购程序。
林经理的脸色变了变。
赵队长是县里有名的暴脾气，他可不想招惹。
条子呢？他强撑着问。
在赵队长那儿，木齐章面不改色，要不我现在去拿？
张美玲尖声插话：林经理！她那会计证肯定是假的！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表哥在财政局上班，说今年全县就批了三个会计证，都是中专毕业的。
空气瞬间凝固。
刘小芳惊恐地看向木齐章。
林经理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把你的会计证再拿出来看看。
木齐章面不改色，掏出证件。
红彤彤的封皮在阳光下闪着光，她故意把证件往张美玲眼前晃了晃：
张姐要不要仔细看看？上面可是盖着财政局的钢印。
张美玲一把抢过证件，翻来覆去地检查，手指在钢印上使劲蹭了蹭，似乎想蹭掉什么。
她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钢印是真的，鲜红的印章凹凸分明，做不得假。
这......这不可能！
她尖叫道，你连初中都没念完！
木齐章微微一笑：张姐消息真灵通。不过...
她压低声音，我考上会计证的事可是真的呢。
林经理一把夺过证件，仔细端详后，脸色缓和下来：
行了美玲，别胡闹。
他把证件还给木齐章，
既然是正规手续，这事就算了。
张美玲还不死心：林经理，她肯定是走后门......
够了！林经理厉声打断，你要是有意见，去财政局反映。
林经理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狠狠瞪了张美玲一眼，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
张主任讪讪地说，刘小芳，以后这种事要提前报备。
张美玲急了：林经理，她撒谎，那布明明是......
闭嘴！林经理厉声打断，还不干活去。
等他们走远，刘小芳才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二丫，吓死我了......你那证......
木齐章眨眨眼：当然是真的。
她没说的是，为了这个证，她连续两天熬夜苦读，把老周给的复习资料都翻烂了。
木齐章压低声音，这事大概还没完，张美玲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