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大军的本阵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部落首领，包括高坐于王座之上的蛮王，都亲眼目睹了那场堪称荒谬的溃败。
万名精锐骑兵，是大雪山最锋利的刀，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战力。
可这把刀，甚至没能触碰到城墙，就在城外一里之内，被硬生生地折断、碾碎。
那片连绵不绝的箭雨，如同神罚，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废物！一群废物！”
蛮王猛地将手中的金杯砸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他的怒火，与其说是针对溃败的先锋，不如说是源于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
就在这时，狼狈逃回的独眼龙将领，被人架着，浑身浴血地跪倒在金帐前。
他的独眼之中，再无半分狂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
“大王……陷阱……到处都是陷阱……”
“他们的弓弩……不对，那不是弓弩，是魔鬼的呼吸！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将那片地狱般的景象，用最混乱的语言描述出来。
金帐内的首领们，听得脸色愈发凝重。
“一个书生……怎么可能懂这些！”一名首领沙哑地开口，“这一定是妖术！是南人的妖术！”
“对！是妖术！”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无法为自己的惨败，找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蛮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妖术？
他不管那是不是妖术。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被碾得粉碎！
他已经付出了五千勇士的性命，这场仗，绝无后退的可能！
“传我命令！”蛮王的声音冰冷刺骨，“步兵压上！用奴隶营填平那些该死的陷坑！”
“重甲步兵跟上！我要用人海，把那座城墙给我淹了！”
“我不信他的箭，是无穷无尽的！”
就在蛮王下达命令的瞬间，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不好了！天狼山谷……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什么？！
蛮王猛地回头，顺着斥候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东方三十里外，一道浓黑的烟柱，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直冲云霄。
那烟柱，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蛮族首领的脸上。
……
天狼山谷内，早已化作一片火海。
上千辆大车，燃着熊熊烈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粮食烧焦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山谷。
秦烈率领着三千铁骑，如同一群幽灵，在山谷两侧不断地游走。
他们手中的弓箭，每一次响起，都必然会带走一名试图救火或反击的蛮族士兵。
打完一轮，立刻远遁。
等敌人追来，他们又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再次射击。
蛮族的护卫队被他们这种无赖般的打法，骚扰得几近崩溃。
秦烈看着下方的惨状，感受着属下们高昂的战意，心中对那个年轻的姑爷，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防守城池的同时，还能分兵直击要害。
这份算计，这份胆魄，简直不是凡人所能拥有！
“姑爷说得对！”秦烈盯着远方那座边城的轮廓，喃喃自语。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
城墙之上。
当那道黑色的烟柱升起时，所有的秦家军将领，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瞬间明白了。
原来，在他们为城头的胜利而震撼时，将军早已布下了另一枚致命的棋子。
“断其粮草……釜底抽薪！”周清看着顾长生的背影，声音都在颤抖，“将军……真乃神人也！”
顾长生没有理会身后的惊叹。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方重新开始涌动的蛮族大军上。
这一次，不再是迅猛的骑兵。
而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步兵方阵。
最前面的，是衣衫褴褛、手持简陋木盾的奴隶，他们被蛮族士兵用鞭子驱赶着，麻木地走向那片死亡地带。
在他们身后，才是身披重甲，手持战斧与弯刀的蛮族精锐步卒。
‘用炮灰填坑么？’
‘果然，野蛮有野蛮的战法。’
‘可惜，你们的王，算错了一件事。’
‘我这台绞肉机，最不缺的，就是刀刃。’
秦凌霜走到他身边，看着下方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步兵，凤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夫君，他们要用人命来填平道路，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要不要开火，射杀那些可怜的奴隶？
顾长生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传令下去。”
“城防火力营，全体都有。”
“目标，奴隶营后方，蛮族重甲步兵。”
“让奴隶们，为他们伟大的蛮王，清理出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等他们的精锐踏上那条路时——”
顾长生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再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