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马保国对坐饮茶。阿蛮安静地侍立在我身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马保国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叹了口气，没想到阿金那小子，还能留下这么个好徒弟。师父，哪天我要是战死了，您也得帮我收个这样的徒弟才行。
我抬起折扇不轻不重地敲在他脑袋上：胡说什么。
马保国揉着脑袋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前线局势比想象中顺利。龙腾山脉被丫丫师妹围得铁桶一般，起初几场硬仗打下来，龙族折损了不少精锐，现在龟缩在核心区域不敢出战。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丫丫师妹这招围点打援实在高明。封死所有补给线，专门歼灭前来支援的各族军队。每次作战都由老兵带着新兵轮番上阵，现在咱们的新兵都见惯血火了。
鳞甲族几乎灭族，那些玩毒的蛙族更是一个没留。马保国语气转冷，丫丫师妹下令把敌人尸体都挂在树上风干，其他观望的种族见状，纷纷倒戈归降。
不过龙族的老巢确实难啃，他皱眉道，防御工事高大得离谱，强攻代价太大。好在老黑和小渔儿师兄正在用龙族秘法修复一处龙族古老密道，若是成功，就能派精锐直捣黄龙，里应外合。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这个平日里插科打诨的弟子，此刻眼中闪烁着久经沙场的老练。
晨曦微露，院子里已站满了送行的人。
囚儿、小狸子、马保国和白玖瑶站在传送阵中央，阵纹在囚儿一滴精血的激发下缓缓亮起，空间开始波动扭曲。小小站在阵外，扯着囚儿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不甘。
“舅舅，我真的不能去吗？”她仰着头，大眼睛里满是期盼。
囚儿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现在空间波动还不稳定，你修为不够，强行传送太危险。等我们几个把阵法调试好了，舅舅第一个来接你，好不好？反正也用不了太久了。”
小小瘪瘪嘴，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退到外婆身边。
另一边，绿豆和绿柳强忍着泪水，为各自的夫君整理着本就不乱的衣襟。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凝视，所有的牵挂与担忧都藏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师父，”囚儿转向我，憨厚一笑，“我明晚再回来看您。”
我故意板起脸，哼了一声：“你要是嫌血多，就给为师留一桶，我正好泡脚用。”
囚儿吓得连连摆手，那慌张的模样哪还有半点战场玄龟的威严，分明还是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王八：“别别别，师父，我这血还得留着启动阵法呢！”
众人都被这一幕逗笑了，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阵光越来越盛，将四人的身影渐渐吞没。在最后一道光芒消失前，我看见绿豆和绿柳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又迅速抬手拭去。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尚未平息的空间涟漪，和两颗悬在半空的心。
……
隔日，院中的传送阵再次亮起璀璨的光芒。这一次，踏光而归的是小渔儿和丫丫。传送阵的最终调试需要实力达到妖王级别的存在亲身往返，以自身感知空间波动的细微变化，为阿蛮提供最精准的数据支撑。
光芒尚未完全散去，一道身影便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如同归巢的雏鸟，径直扑入我的怀中。
“师父！我回来了！我好想您！” 丫丫将头埋在我肩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喜欢坐在我肩头、咿咿呀呀问个不停的小树桩。连年的征战与肩负的重任，让她褪去了稚嫩，眉眼间多了坚毅与风霜，迅速成长为一军统帅，但此刻在我面前，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需要依靠的小丫头。
今天，恰逢我前往无疆大学授课的日子。于是，我的身边便又多了一对引人注目的“金童玉女”——身姿挺拔、龙气内蕴的小渔儿，以及英姿飒爽、眉宇间自带威严的丫丫。
当我们一行人步入无疆大学那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环形大礼堂时，原本就喧闹的会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当授课间隙，我简单介绍到身旁的丫丫，就是教科书中那位带领绿盟转战南北、为无疆城打下和平基业的传奇领袖时，台下的小妖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绿盟万岁！”
“丫丫盟主万岁！”
起初是零星的呼喊，迅速汇成了整齐划一的声浪，在宽阔的礼堂内激荡回响。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更多的妖族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仅挤满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连外面的巨大操场也很快被人潮占据。群情激昂，声震云霄。
我站在台上，看着眼前这沸腾的景象，心中了然。于我而言，或许是这无疆城的定海神针，是传道授业的师长；但于台下这万千普通妖族而言，丫丫和她的绿盟，才是那个用血与火为他们开辟出这片安宁土地、带来生存尊严的真正英雄，是活在当下、可触可感的精神领袖！她的归来，点燃了所有妖族心底最炽热的崇敬与感激。
……
丫丫被簇拥到操场中央的高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青翠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
兄弟姐妹们！今天站在这里，我看着你们明亮的眼睛，就像看到当年在迷雾森林里第一次点燃篝火的夜晚。
台下渐渐安静，所有妖族屏息凝神。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龙腾山脉浴血奋战？为什么要把各族战士派往远方？丫丫抬手指向东方因为在那片山脉后面，还锁着千万我们的同胞！那些被龙族奴役的食草族，那些被当做玩物的羽族，那些在矿井里暗无天日的掘地族——他们都等着有妖伸出援手！
场中响起阵阵抽泣声
还记得七百年前吗？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当龙族铁蹄踏碎北渊边境，是谁跪在泥地里求饶？是我们！当上清界的收割者来临，是谁被迫献出自己的孩子？是我们！她重重捶向胸口但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
群妖开始躁动，无数拳头紧紧握住。
现在每天都有部落送来年轻人，他们说让我们的孩子跟着绿盟学点本事丫丫露出温暖的笑容可是我要说——不！不是学本事，是学着怎么挺直腰杆做妖！是学着怎么让我们的后代不用再下跪！
欢呼声如雷震耳。
看看你们身边！她展开双臂站在你左边的可能是昔日的矿工，右边的可能是曾经的奴隶。但现在我们都是战士——为自由而战的战士！
妖群彻底沸腾，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我不会许诺给你们荣华富贵。丫丫声音突然沉静但我向每一个战死的英魂发誓，向每一双期待的眼睛保证——终有一天，天渊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奔跑，我们的老人都能安享晚年，我们每一个妖族，都能堂堂正正地说出我是妖，我骄傲
泪水与欢呼交织成海洋，无数手臂向着高台挥舞。
这条路还很长，也许要用我们的鲜血浇灌，也许要用一代代的前赴后继。但今天，在这里，我要问你们——丫丫倾身向前，声音如惊雷炸响谁愿与我同行？！
我愿与你同行！数万妖族的呐喊震天动地，连远方的山脉都传来回响。丫丫站在沸腾的妖群中央，仿佛一株终于长成参天大树的树苗，她的每一片叶子都沐浴在自由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