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
我正在药园里弯腰侍弄一株新移栽的月华草，一连串响亮的喷嚏毫无预兆地袭来，震得手里的花铲都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爷爷？”在一旁给药圃除草的张超立刻放下小锄头，关切地凑过来，“是不是昨夜着凉了？”
我揉了揉鼻子，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没事，没事。大概是哪个老不死的在背后念叨我呢。”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到了我这个境界，偶尔的心血来潮往往并非空穴来风。我瞥了他一眼，顺势考校道：“哦，对了，别打岔。这段时间教你的那套《百草蕴灵诀》，运转可还顺畅？有没有偷懒落下功课？”
张超胖脸一红，挠了挠头，正要回答——
“吃饭了——！爷爷——！”
周华那中气十足、带着点炫耀意味的喊声，适时地从主厅方向传来，洪亮得几乎要震落叶片上的露珠。自打得了那口能随心变化的朱雀蛋壳锅和锋利无比的犀角刀，这小子就对庖厨之事产生了极大的热情，几乎包揽了一日三餐，手艺也确实日益精进，连带着我们这群人的口福都提升了不少。
“走吧，”我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打断张超支支吾吾的回答，“先吃饭。功课的事，晚上再检查你。”
张超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殷勤地扶着我往主厅走去。空气中，已经飘来了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混合着灵谷的清香和某种高阶兽肉被精心烹制后的独特韵味。
“爷爷，我回来了。”
院门外传来与我一般无二的声音，只见另一个“我”缓步走入。然而，就在他踏进院子的瞬间，周身光线仿佛水波般一阵细微的流转扭曲，几个呼吸之间，那副属于我的样貌便如褪色的水墨般悄然变化，身形也略微抽高、清瘦了些，恢复了阿蛮那身着儒衫、面容清秀沉静的本来模样。
他走到我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放下手中的花铲，笑着打量了他一番，眼中带着赞许：“阿蛮啊，今天的教学辛苦吗？” 为了锻炼他的心性、拓宽他的视野，也让他更深入地理解我所传授的知识，我特意让他每周一次幻化成我的模样，代替我去无疆大学进行公开授课。美其名曰“实践出真知”，实则也是我这做爷爷的一点“用心良苦”——让他提前感受一下身为师者的责任与不易，也多与年轻一辈接触，免得整天只对着阵法图纸和那根盘龙棍。
阿蛮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中比往日多了些神采：“不辛苦，爷爷。只是台下学生提问踊跃，有些关于复合阵法叠加效应的问题，颇为刁钻，孙儿也是思索片刻才解答清楚。”
一旁的张超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揶揄道：“嘿，咱们的阿蛮先生现在可是无疆大学最受欢迎的讲师之一了！我听说好多小妖就是为了听‘墨先生’的课才拼命考进来的，要是知道偶尔是你在代课，不知道会不会失望哦？”
阿蛮闻言，耳根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瞪了张超一眼。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阿蛮的肩膀：“能解答学生的刁钻问题，说明你于阵法一道已登堂入室，很好。走吧，周华已经把饭做好了，边吃边聊，你也给我讲讲今天课堂上还有什么趣事。”
阿蛮正要再说什么，目光瞥见周华已经在主厅外的石桌上摆好了碗筷，浓郁的饭菜香气阵阵飘来。
“走，先吃饭，吃完再说。”我拍了拍阿蛮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头。有些事，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低沉悦耳的引擎轰鸣声，随即是轮胎与地面轻柔摩擦的“嘎——”声。
一辆线条流畅、涂装着淡雅粉色的跑车，精准而稳当地停在了小院门外。车门如同羽翼般向上扬起，小小矫健地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快步向院内走来。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腕上，并非寻常饰物，而是盘绕着一条通体流转着七彩光泽的小蛇！那小蛇不过手指粗细，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蛇头呈淡淡的金色，头顶有两个微微鼓起、仿佛尚未完全长成的小包，隐隐有角质的质感。它似乎极为亲近小小，灵动的蛇信不时吐出，轻轻触碰小小的手腕，细长的身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温顺地扭动缠绕着。
“爷爷！阿蛮哥哥！张超哥哥！周华哥哥！你们快看！”小小献宝似的举起手腕，那七彩小蛇也昂起小小的头颅，金色的眼瞳好奇地打量着院中的众人。
这奇异的生灵，加上那辆显然被阿蛮和周华改造、修复如新的粉色跑车，让这顿即将开始的晚餐，又增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色彩。
饭桌上香气四溢，周华精心烹制的菜肴摆满了石桌，但小小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在她新得的玩具上。
她一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灵米饭，一边对着身旁的阿蛮抱怨：“阿蛮哥哥，这跑车吧，能飞也能跑，速度是挺快的，周华哥哥教了我好久我才学会开。可是……”她小嘴一撅，“就是没有我的小葫芦那般省事！想进去念头一动就行了，想飞起来心里想想就好。这铁家伙还得用手操作，眼睛还得盯着前面，一点都不能分神，烦得很！”
坐在对面的张超正夹起一块红烧龙肉，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差点没把肉掉回盘子里。就这还能抱怨？那跑车可是上清界的最新科技产物，能低空飞行，陆地疾驰，不知道多少大妖羡慕眼红，在这小祖宗眼里，居然还比不过她那能收东西、能关人的葫芦？这要求也太高了！
阿蛮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他放下碗筷，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吃完饭我就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改一改，增加一些更便捷的操控方式，或者尝试用神念进行部分辅助控制。”
他耐心地解释道：“毕竟，它和你的七彩小葫芦不一样。葫芦是你的本命法宝，与你心血相连，自然可以做到心念相通，如臂指使。而这跑车，只是一个外物，是依靠内部的机械结构和能量核心驱动的，无法直接与你的心神连接，所以需要手动和视觉的配合。”
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叹了口气：“好吧，那阿蛮哥哥你快点研究哦。” 说完，注意力又被手腕上那扭动的七彩小蛇吸引了过去，开始逗弄它。
张超看着阿蛮那副认真思考如何改进跑车的模样，又看了看对此习以为常的墨爷爷，默默地把那块龙肉塞进嘴里，心里感叹：在这小院里，好像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变得理所当然。连给跑车附加神念操控这种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在阿蛮那里似乎也只是个需要点时间的技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