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林晚星记忆里那些细碎而温暖的日子。她坐在卧室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兰草纹样,那是丈夫江哲年轻时亲手为她绣的,针脚不算工整,却藏着最笨拙的温柔。
“老婆子,醒了?”江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些许沙哑,却依旧有力。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发早已蔓延开来,像落了一层初雪。他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步伐缓慢却稳健地走到她身边,“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可得精神点。”
林晚星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她四十多年的丈夫,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知道啦,你不也一样,穿得这么正式,像是要去赴什么重要的宴会。”
“你的寿宴,就是最重要的宴会。”江哲把莲子羹递到她手里,顺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目光落在她眼角的皱纹上,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模样,“还记得你1999年9月刚去深圳师范大学报到那天吗?你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背着个帆布包,站在报到处门口,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只迷路的小鹿。可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之前还在电子厂、大排档摸爬滚打过呢。”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都过去几十年了。”她小口喝着莲子羹,记忆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年少时光。
那年她16岁,还是东北哈尔滨老家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本该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年纪,却被父母以“家里供不起”为由强迫辍学,塞进了当地一家电子厂。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的味道,她每天要在流水线上工作十几个小时,手指被零件磨得红肿,工资却少得可怜。“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林晚星轻声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八个月后,她攥着攒下的几百块钱,趁着夜色偷偷离开了家,跟着表哥张强坐上了南下深圳的火车。火车颠簸了几十个小时,她看着窗外从白雪皑皑变成绿树成荫,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到了深圳,表哥介绍她去一家大排档做服务员,每天端盘子、擦桌子,忙到深夜才能休息。可即使再累,她每天收工后都会绕道去附近的书店,借着路灯的光看一会儿书,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就是在那家书店,她认识了夜校的师兄张磊。张磊比她大几岁,正在夜校读高中,经常来书店找资料。他看出了林晚星对读书的渴望,主动给她推荐书籍,还劝她:“妹子,与其天天看闲书,不如去夜校考个高中文凭,将来总能有条出路。”那时候张磊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欣赏,林晚星心里清楚,可她对他只有感激,没有别的心思——她的心里,后来住进了江哲。
在张磊的介绍下,林晚星先是去了书店做店员,既能养活自己,又能随时看书。接着,她报了夜大的高中班,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就去夜校上课,常常学到凌晨一两点。“那时候真苦啊,有时候累得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阳光洒在课本上。”林晚星笑着摇摇头,眼里却泛起了泪光。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她用一年半的时间学完了高中课程,1999年夏天,她拿着深圳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站在书店门口哭了很久。张磊笑着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她回头对他鞠了一躬,这声谢谢,藏着她对这段艰难岁月的告别,也藏着对未来的期许——而那个未来里,很快就出现了江哲的身影。
“后来你就穿着那件浅蓝色连衣裙,背着帆布包,撞进了我的怀里。”江哲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天你蹲在地上捡录取通知书,阳光照在你脸上,我心里就想,这个姑娘真不容易,我得护着她。”
1999年的深圳师范大学,开学第一天人声鼎沸。林晚星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报到处门口不小心撞到了江哲,笔记本、录取通知书还有妈妈塞给她的一小袋花生滚了一地。江哲穿着白色衬衫,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徽章,笑着帮她捡起来:“同学,我带你去办手续吧,我熟。”
从那天起,这对后来的夫妻便渐渐熟悉了起来。江哲会给她送复习资料,晚自习后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宿舍,车后座上偶尔放着一瓶温热的牛奶;林晚星也会在江哲忙学生会活动到深夜时,从食堂打包热炒粉送到他办公室。2006年,林晚星26岁,江哲29岁,他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2008年春天,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江哲牵着她的手说:“从1999年遇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要找的人。”
“那时候你总说,等我们攒够了钱,要在深圳买一套带阳台的房子,阳台上种满我喜欢的兰花。”林晚星放下莲子羹,眼里满是温柔,“你看,后来我们真的做到了。”
江哲笑着点头:“是你太坚强,从哈尔滨到深圳,从电子厂到师范大学,你从来没怕过苦。”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大女儿江念初正指挥着女婿陈屿把新买的福寿图挂在客厅正中,她穿着绛红色真丝旗袍,眉眼间带着林晚星年轻时的温婉:“陈屿,往左一点,别挂歪了,妈肯定喜欢端正的。”
陈屿擦了擦汗,笑着应道:“放心吧,保证让妈满意。”他今年38岁,身材微胖,穿着深灰色西装,看起来沉稳可靠。
亲家公陈斌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和刚下楼的江哲聊天:“老江,你可真有福气,晚星身体硬朗,孩子们又孝顺。”
“彼此彼此,”江哲笑着摆手,“你家三个重孙孙多可爱,比我强多了。”
亲家母苏敏正和保姆摆放水果点心,听到这话回头笑道:“咱们这把年纪,不就图个子孙满堂嘛。”
说话间,二儿子江逸晨和二儿媳妇苏晓带着孩子们走了进来。江逸晨穿着黑色夹克,爽朗地喊道:“爸,妈,生日快乐!祝妈福如东海!”
苏晓递上一个锦盒:“妈,这是我和逸晨给您买的玉镯,祝您健康长寿。”
江暖暖和江景郉跑到林晚星身边,齐声喊:“奶奶生日快乐!”
江暖暖今年18岁,刚高中毕业,穿着白色连衣裙,眼里满是朝气:“奶奶,我报了深圳师范大学,想跟您当年一样!”
林晚星笑了:“好啊,深圳是个好地方。奶奶16岁从哈尔滨跑出来,在电子厂、大排档熬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去大学读书。你比奶奶幸运,一定要好好把握。”
江景郉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奶奶,您当年是不是特别厉害?居然能从打工妹考上大学!”
林晚星摸摸他的头:“只要肯努力,没什么做不到的。那时候奶奶每天下班就去书店看书,夜校的灯亮到凌晨,就想着不能一辈子让人看不起。”
江哲哈哈大笑:“你奶奶不仅厉害,还特别倔。当年夜校的张磊追她,她硬是一门心思读书,说要先考上大学再说。”
“爸,您又说这个!”林晚星瞪了他一眼,脸颊却微微泛红。
没过多久,三女儿江念熙和女婿周航也到了。江念熙穿着粉色连衣裙,给了林晚星一个拥抱:“妈,您今天真漂亮!生日快乐!”
周航提着一个大蛋糕:“妈,这是我们特意定做的寿桃蛋糕,祝您健康长寿。”
周清禾拿出一幅画:“外婆,这是我画的全家福,您看上面有香樟树,妈妈说您当年在深圳师范大学最喜欢香樟树了。”
林晚星接过画,眼眶有些湿润:“清禾画得真好,外婆太喜欢了。当年外婆在书店认识张磊师兄,他还总说,等我考上大学,要带我去校园里看香樟树呢。”
这时,周航的父母和苏晓的父母也陆续到了。周建国笑着问江哲:“老江,你和嫂子当年是怎么认识的?给我们讲讲呗。”
江哲清了清嗓子,作为丈夫的自豪感溢于言表:“1999年,晚星刚考进深圳师范大学,报到那天不小心撞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16岁从哈尔滨辍学去电子厂,在深圳大排档做过服务员,还在书店打工,一边上班一边上夜校,考了一年半才考上大学。不容易啊。”
“真是太励志了!”张桂兰感叹道,“从打工妹到大学生,还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晚星你真是我们的榜样。”
苏志强点点头:“16岁就敢一个人从东北跑出来,这份勇气就不一般。你和老江的感情,也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更珍贵。”
林晚星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想认命。当年在电子厂,看着机器不停地转,我就想,我的人生不能像机器一样重复。后来在书店,那些书告诉我,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张磊师兄帮我介绍工作,鼓励我读书,我一直很感谢他。”
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温馨,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江暖暖和周庭萧坐在石凳上,江暖暖说:“我真想去看看奶奶当年打工的书店,还有夜校的教室。”
周庭萧点点头:“我陪你去,等我们考上深圳的大学,一起帮外婆找找那家大排档,看看还在不在。”
临近中午,寿宴正式开始。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中间的寿桃蛋糕插着八十三根蜡烛。江哲站起身,作为丈夫,他端起酒杯的手稳稳当当:“今天是我老伴林晚星的寿辰,感谢大家的到来。四十多年前,我认识了19岁的晚星,她从哈尔滨一路走来,吃过的苦比谁都多,却从来没放弃过。是她的坚强和善良,撑起了这个家。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祝晚星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干杯!”所有人都站起身,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林晚星端起茶杯,看着身边的丈夫,眼里满是柔情:“谢谢大家。我这一辈子,从东北到深圳,从打工妹到大学毕业生,再到现在儿孙满堂,最感谢的就是我丈夫江哲,还有那些在我难的时候帮过我的人。希望孩子们能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寿宴上,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十分热烈。江念初给林晚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妈,您尝尝这个,跟您当年在深圳大排档吃的是不是一个味?”
林晚星咬了一口,点点头:“有点像。当年在大排档,每天收工后,老板都会给我们留一碗糖醋排骨,说是补身体。那时候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陈志鹏和孙瑶带着三个孩子过来敬酒:“太奶奶,生日快乐!”
林晚星给他们发了红包:“祝你们快高长大,以后要向太奶奶学习,遇到困难别退缩。”
江逸晨和苏晓也带着孩子过来:“妈,祝您生日快乐。您当年那么难都能考上大学,暖暖肯定也能考上深圳师范大学,延续您的缘分。”
江暖暖用力点头:“奶奶,我一定努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航和江念熙带着孩子过来:“妈,等清禾和景郉上了初中,我们就带您和爸去深圳故地重游,看看您当年打工的书店、夜校,还有师范大学的香樟树。”
林晚星笑着答应:“好啊,真想再去看看。不知道那家书店还在不在,张磊师兄当年推荐给我的书,我还留着呢。”
老人们也纷纷送上祝福。陈斌说:“晚星,你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现在终于能享清福了。”
苏敏说:“以后我们常聚聚,聊聊年轻时的事,你当年从哈尔滨跑出来的勇气,真让我们佩服。”
下午,阳光正好。老人们坐在院子里聊天,孩子们表演节目。江暖暖弹了一首《茉莉花》,琴声悠扬,林晚星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1999年的那个傍晚,丈夫江哲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师范大学的校园里穿行,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江景郉和周清禾表演了街舞,三个三胞胎唱了《小星星》,引得大家阵阵掌声。陈志鹏和孙瑶笑着说:“妈,您当年在夜校是不是也这么努力?我们现在教育孩子,都拿您当榜样呢。”
林晚星笑着说:“做人就要努力,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都要踏踏实实。”
傍晚,客人们陆续离开。江念初留下来收拾碗筷,江逸晨带着孩子们散步,江念熙和周航陪着林晚星和江哲聊天:“爸,妈,下次去深圳,我们提前联系张磊叔叔,让他也一起来聚聚,这么多年没见,他肯定也想您。”
江哲点点头,作为丈夫,他始终记得那些帮助过妻子的人:“好啊,当年多亏了他照顾晚星,是该好好谢谢他。”
林晚星叹了口气:“是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年我考上大学,他还特意送了我一支钢笔,说祝我前程似锦。”
夜深了,江哲扶着林晚星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累了吧?今天忙了一天。”
林晚星摇摇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感受着熟悉的温暖:“不累,看到孩子们这么开心,我就满足了。”她顿了顿,声音轻柔,“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都八十三岁了。还记得16岁离开哈尔滨的时候,妈在村口哭着喊我,我却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傻。”
“都过去了,”江哲轻轻拍着她的背,作为丈夫,他最懂她的不易,“你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从哈尔滨的电子厂,到深圳的大排档,再到师范大学的课堂,你走过的每一步,都那么不容易,却也那么精彩。”
林晚星点点头,眼里满是柔情:“是啊,幸好遇到了你。还有张磊师兄,表哥张强,那些在我难的时候帮过我的人,我都记在心里。”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柔而静谧。江哲和林晚星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他们知道,岁月带走了青春,却留下了最珍贵的回忆。从哈尔滨到深圳,从打工妹到大学毕业生,从青涩恋人到相守半生的夫妻,这段充满坎坷却又无比温暖的人生,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的过往,也将继续照亮他们的未来。而这份浓浓的亲情,会像月光一样,永远照耀着这个温暖的家,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