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东宫议定安社稷,王府天伦悟道真
皇城,宣政殿。
大朝会的气氛庄严肃穆,但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躁动与期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御阶之上端坐的皇帝李琰,以及站在宗室亲王队列首位,神色平静的新唐王李之闲。
皇帝李琰目光扫过满朝朱紫,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承天命,御极四十载,夙兴夜寐,未尝一日敢忘社稷之重。如今天地剧变,万界联通,玄唐正值亘古未有之盛世,亦面临前所未有之挑战。国本之事,关乎万年基业,不可不早定。”
他顿了顿,殿内落针可闻。
“朕,无子嗣继承大统,此乃天命,亦朕之心病。然,祖宗基业不可废,天下苍生需有继。朕观宗室子弟,慎思良久,以为新唐王李之闲,乃朕之亲侄,秉性纯良,道韵天成,更兼素有贤名,历练朝务亦有建树。朕意,立李之闲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诸卿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殿内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如同水滴入滚油,瞬间爆发出阵阵低议。虽然早有风声,但由皇帝亲口在朝堂上提出,意义截然不同。
位列前排的赵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忍不住出列,躬身道:“皇兄!立储乃国之根本,需慎之又慎。之闲贤侄才华出众,人所共知。然其性情恬淡,寄情书画,恐……恐非处理繁杂国事之最佳人选。臣以为,或可再广览宗室英才……”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显,还是想为自己那一脉争取。
这时,太尉王莽出列,声若洪钟:“陛下!臣以为,新唐王殿下乃天赐我玄唐之储君!殿下乃陛下亲侄,血脉至亲,此其一。殿下为人仁厚,有画圣之名,天下文人士子归心,此其二。近年来,殿下协理礼部、工部事务,所提建言皆切中时弊,颇具远见,证明其有治国之才,此其三!更何况……”
他话锋一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一旁闭目养神,仿佛朝堂争论与己无关的富昌王李之源,声音更加沉凝:“……有源王殿下为我玄唐擎天保驾,外御强敌,内镇国运。太子殿下只需秉承仁德,协理内政,便可保我玄唐江山永固,盛世绵长!臣附议,恳请陛下立新唐王为太子!”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随着太尉带头,文官队列中,以几位阁老为首,以及众多与风行体系利益相关的官员,纷纷出列表示支持。他们的理由大同小异,都强调了李之闲的品行、声望、能力,尤其是其背后站着李之源这尊无可撼动的神只。
兵部尚书也出列道:“陛下,北境王强元帅亦有奏报传来,言北疆将士闻此讯,皆以为此乃稳固国本、安定军心之良策!”这更是加上了军方的背书。
赵王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人响应,只得悻悻地退回队列。
端坐在龙椅上的李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李之闲,温声道:“之闲,朕意已决,你可愿担此重任,为朕分忧,为这玄唐天下,亿万黎民,负起这份责任?”
李之闲深吸一口气,出列,撩起王袍前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晰而坚定:“皇伯父隆恩,侄儿……惶恐。侄儿才疏学浅,唯恐有负皇伯父重托,有负天下万民之望。然,既是家国所需,侄儿敢不竭尽驽钝,恪尽职守,以仁德为本,以清明为念,辅佐皇伯父,抚育万民,安定社稷!”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静而坚定的承担。
“好!好!好!”李琰连说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既然如此,传朕旨意……”
圣旨既下,乾坤定矣。
册立皇太子的大典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整个长安城,乃至通过风行体系迅速传遍诸界的消息,都沉浸在一种盛大而安稳的氛围中。百姓们对于这位“画圣”太子充满了好奇与好感,士林文人更是欢欣鼓舞,视此为文道盛事。各方势力也彻底安定下来,开始围绕着新的东宫调整策略。
唐王府,内院。
与外界的热闹相比,王府内依旧是一片祥和。李之源并未因兄长被立为太子而有任何特殊表现,依旧过着看似闲适的日常生活。
午后暖阳斜照进花厅,几个孩子正在地毯上嬉戏。长子“狗蛋”如今已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正拿着一柄小木剑,似模似样地比划着,隐隐已有气感流动。次子李空则安静地坐在窗边,摆弄着几块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石子,眼神专注,仿佛在探究其中的奥秘。长女李明带着妹妹李清、李灵,还有六七岁了还被繁花抱在怀里的最小的儿子李曦,在一旁玩着布偶,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李之源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并未观看,而是含笑看着孩子们。王妃唐氏坐在他身侧,手里做着女红,偶尔抬头看看丈夫和孩子们,眼中满是安宁与幸福。几位侧妃也各自坐在不远处,或品茗,或低声交谈,气氛融洽。
“爹爹,你看我这招‘星坠’像不像王强叔叔?”狗蛋举着木剑,努力做出劈砍的动作,小脸憋得通红。
李之源莞尔,放下书卷,招了招手:“过来。”
狗蛋屁颠屁颠跑过去。李之源伸出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一点,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辰道韵流转:“形似三分,神髓未入。记住,力量源于心,发于意,而非筋骨。去玩吧。”
狗蛋似懂非懂,但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似乎对刚才那招又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欢天喜地地又跑去练习了。
李之源又看向次子李空,温声道:“空儿,那些石子乃‘空冥晶’碎片,内蕴微尘空间,莫要强行以神念冲击,试着去感受其‘空’与‘纳’的意境。”
李空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父亲,点了点头,又低下头,不再用手去摆弄,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些石子,仿佛在与之交流。
看着孩子们各具特色的表现,李之源心中一片宁静。与家人相伴,观其成长,体悟生命从蒙昧到开启灵智的点点滴滴,何尝不是对《万象归元诀》中“生”之奥义,对《玄玑造化录》中万物演化之理的切身实践?这种融入日常的感悟,比枯坐闭关更多了几分烟火气与真实感。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身着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新添的沉稳与些许疲惫的李之闲走了进来。
“二弟,弟妹。”李之闲笑着打招呼。
“大哥来了。”李之源起身相迎,唐王妃等人也纷纷起身见礼。
“快坐,自家兄弟,不必多礼。”李之闲摆摆手,很自然地坐到李之源身边,看着满屋的孩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还是你这里清净,让人心安。”
“东宫事务繁杂,大哥辛苦了。”李之源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
李之闲接过,轻啜一口,叹道:“确实比想象中更耗心神。每日里奏章如山,接见臣工,聆听训导……若非皇伯父体恤,让我循序渐进,真有些吃不消。”他揉了揉眉心,“有时真想抛下一切,回我的画室,面对素绢,才是真正的自在。”
李之源看着他,平静地道:“红尘亦是道场,朝堂亦是画卷。大哥以画心观世,或许能见他人所未见。譬如一幅巨画,如何布局,如何着色,如何使山河有序,人物和谐,与治理国家,亦有相通之处。不必强求自己变成彻底的政客,保持本心,以你的方式去‘描绘’这玄唐天下,未必不是一条新路。”
李之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若有所思:“以画心观世……二弟,你总能一言点醒我。是啊,或许我不必执着于权术平衡,而是着眼于这天下的‘气韵’与‘格局’。”他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笑容也轻松了些,“说起来,皇伯父让我开始接触万界商贸的一些卷宗,里面涉及诸多新奇事物、异界风貌,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也激发了不少作画的灵感。”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李之源知道,兄长正在适应新的角色,而他需要做的,便是在后方给予支持,以及在他需要时,提供一些超脱于世俗规则的视角。
“对了,源儿,”李之闲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前几日,我按你所说,尝试将一丝对‘静’之画境的感悟,融入批阅奏章时的心境,竟真的感觉思绪清明不少,处理事务也顺畅了许多。这……这修行之道,竟真能与俗务相结合?”
李之源微笑点头:“万法同源,道在屎溺。修行并非一定要远离尘世。大哥的画道,本身便是极高深的修行。将其感悟应用于生活、政务,正是‘道’的体现。保持这份心境,对你,对玄唐,都大有裨益。”
李之闲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在太子之位上行进的方向,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不一样的神采。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花厅内渲染得一片温暖金黄。孩子们的嬉笑声,妻妾们的软语,兄弟间的交谈,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与安宁的画卷。李之源置身其中,感受着这浓郁的人间烟火与血脉亲情,体内的归元气自然而然地流转,与这温馨的氛围交融,神识海中,那代表“万象”与“归一”的道韵,似乎也变得更加圆融通透。
他深知,朝堂风云变幻,诸界暗流涌动,冥土威胁未除,前路挑战依旧无数。但在此刻,这王府内的天伦之乐,便是他道心最坚实的锚点,亦是他在漫漫道途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皇太子册立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飞遍了宫禁的每一个角落。最先闻讯,且最为欣喜若狂的,自然是居于慈宁宫的太后。
老人家正由宫人伺候着用些清淡的羹汤,听得心腹内侍满面红光地进来禀报,说是陛下已在朝堂上明旨,立新唐王为皇太子,那汤匙“叮当”一声落在碗沿,她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眼角瞬间就湿润了。
“好!好!皇帝总算做了件最明白的事!”太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连拍着榻沿,“快!快传哀家的旨意,不,快去请!请太子即刻到慈宁宫来!哀家要好好看看他!”
她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吩咐宫人重新梳妆,要换上最庄重喜庆的礼服,嘴里不住地念叨:“是之闲那孩子,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孩子性子好,懂事,画的画儿也好,比他那不着调的爹强了千百倍!有之源在朝外撑着,之闲在朝内守着,咱们李家这江山,哀家就彻底放心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之闲身着崭新的太子袍,步履沉稳却难掩一丝初次以太子身份觐见太后的紧张,来到了慈宁宫。
他刚踏入殿门,还未及行全礼,太后已经迫不及待地招手:“之闲,快,快过来!到哀家跟前儿来!”
“孙儿叩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李之闲依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亲自伸手虚扶,待李之闲起身,便拉着他坐到自已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越看越是满意。只见这孙儿身着蟒袍,更显身姿挺拔,面容温润,眼神清澈,虽居高位,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反而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与儒雅。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握着他的手,轻轻拍着,眼眶又有些发红,“你皇伯父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哀家这心里啊,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皇祖母厚爱,孙儿愧不敢当。”李之闲感受到太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关怀,心中也是一暖,“孙儿年轻识浅,唯恐有负皇伯父与皇祖母的期望。”
“哎,说什么傻话!”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品性才华,哀家和你皇伯父都看在眼里。治国安邦,未必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德、明辨的心。你性子稳,不急不躁,又能听得进劝谏,这就比什么都强!再说了……”
太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外面有天大的事情,有你二弟担着呢!你只需帮你皇伯父打理好这江山内政,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朝堂清平和睦,便是大功一件!这担子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关键看你如何把握。”
李之闲认真聆听着,太后的这番话,与之前二弟李之源的点拨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让他不必过于焦虑权力与能力,而是着重于自身的长处与定位。他心中的那点不安,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责任感所取代。
“孙儿明白了。皇祖母教诲,孙儿定当铭记于心。必以仁孝治心,以勤勉任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不负皇伯父、皇祖母信重。”
“这就对了!”太后笑容越发舒展,“你呀,也别太绷着。该作画时便作画,那是你的根子,是你的灵性所在。哀家还指望你多给哀家画几幅好画,挂在这慈宁宫里,让哀家日日看着,心情也好。”
提起画作,李之闲神情明显松弛了许多,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皇祖母喜欢,孙儿随时都可为您作画。近日观摩万界风物志,颇有些新奇构思,正想付诸笔端。”
“好好好!万界风光,定然奇妙无比!”太后连连点头,又关切地问道,“入了东宫,起居可还习惯?伺候的人手可还得力?若有什么短缺,或是下面的人不尽心,只管跟哀家说,皇帝若顾不上,哀家给你做主!”
“谢皇祖母关心,东宫一切安好,皇伯父安排得极为周到。”
太后又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生活细节,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莫要过于操劳,仿佛他只是个需要长辈关怀的普通孙儿,而非新立的帝国储君。这股浓浓的亲情暖意,让李之闲彻底放松下来,一一恭敬应答,殿内充满了祖孙间的温馨笑语。
在慈宁宫用了些茶点,又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太后面露倦色,李之闲才恭敬告退。临行前,太后又特意嘱咐:“有空常带你王妃和孩儿们进宫来给哀家看看,一家人,就该多走动。之源那边也是,告诉他,别整天忙着那些神仙事,也得记得常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婆子!”
“是,孙儿一定转告二弟。”李之闲含笑应下,行礼退出慈宁宫。走出宫门,被午后的阳光一照,他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心中那份因身份骤变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彷徨,也在这浓浓的亲情抚慰下,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唐王府内依旧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李之源并未因兄长成为太子而改变自己的起居习惯,他深知道在寻常,修行并非一定要在深山古洞,这红尘烟火、天伦之乐,亦是淬炼道心的最佳场所。
花厅里,孩子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长子“狗蛋”经过父亲之前的点拨,不再执着于木剑的劈砍姿势,而是闭着小眼睛,似乎在努力感受着什么,小拳头偶尔挥出,竟能带动一丝微弱的气流。次子李空依旧安静地坐在窗边,那几块空冥晶碎片在他面前悬浮着,微微发光,他似乎真的在尝试与它们内部那微小的空间建立某种联系。
长女李明俨然有了大姐姐的模样,带着妹妹李清、李灵,用彩色的丝线编织着各种小巧的吉祥结,手法灵巧,颇有章法。最小的李曦被侧妃繁花抱在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哥哥姐姐们,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李之源坐在一旁,手中并非道经,而是一本看上去颇为古老的工匠图谱,上面绘制着各种精巧的机关结构。他看得颇为专注,偶尔手指还会在虚空轻轻划动,似乎在推演着什么。王妃唐氏坐在他身侧不远处,安静地绣着一方帕子,图案是象征祥瑞的云鹤,针脚细密,气韵生动。苏云、柳萱儿、明珠几位侧妃则围坐在一张小几旁,低声交流着插花的心得,几上摆放着刚从王府暖房里采摘的鲜花,幽香阵阵。
这幅景象,和谐而温暖,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李之源放下手中的图谱,目光落在次子李空身上,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李空身上有一种极其微弱,但本质颇为奇特的空间波动在孕育,这孩子似乎在空间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
他又看向长女李明编织的吉祥结,那些丝线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交织成的结构隐隐暗合某种简单的阵法雏形,虽无灵力灌注,却自有一股和谐的气场。
“明儿,”李之源温和开口,“你编这‘同心结’,线走‘三才位’,收尾时若能回环‘五行’,其形更稳,其意更长。”
李明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爹爹,什么是三才位?五行又怎么回环呀?”
李之源微微一笑,并不直接解释玄奥的术语,而是伸出手指,凌空虚划,一道柔和的光芒随着他的指尖流淌,在空中构成了一个清晰美观的结形结构,线条的走向、转折、回环,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感。“看,线这样走,是不是更漂亮,更结实?”
“哇!真好看!”李明和旁边的李清、李灵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空中那光纹构成的美丽结饰。
“记住这个‘样子’,试着让你的手也走出这个‘样子’。”李之源散去光纹,鼓励道。
这就是他的教导方式,不强行灌输深奥道理,而是在日常生活中,以最直观、最易于接受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引导孩子们去感受、去触摸那无处不在的“道”与“理”。
旁边苏云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抬头对李之源轻声道:“之源,大哥如今身份不同,我们府上……是否需要更谨慎些?免得给大哥招惹不必要的闲话。”
李之源闻言,看向妻子,目光平静:“不必多虑。大哥是大哥,我们是我们。唐王府行事,何须看他人口舌?只要我们不行差踏错,安居王府,便是对大哥最大的支持。过度的避嫌,反而显得生分,落了下乘。”
他的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超然。苏云听了,细细一想,也觉有理,便放下心来,继续手中的绣活。
夕阳渐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锦缎。李之闲从宫中回来,换下了沉重的蟒袍,穿着一身寻常的亲王常服,再次来到了唐王府。
他一进花厅,孩子们便围了上来,亲热地叫着“大伯”。李之闲笑着摸了摸狗蛋的头,又夸赞了李明新编的结饰好看,气氛一如往常,并无因他身份改变而有丝毫隔阂。
“大哥从宫里回来?皇祖母定然开心坏了。”李之源笑着递过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李之闲接过,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可不是嘛。皇祖母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关怀备至,倒让我这心里……彻底踏实了。”他将太后的叮嘱和关怀大致说了一遍。
“皇祖母是真疼我们。”李之源点头,“她老人家看得明白,你安稳,她便安心,这皇室便安稳。”
“是啊。”李之闲感慨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二弟,你可知今日翻阅万界商行送来的卷宗,其中有一卷记载了一个名为‘流彩界’的奇异秘境界,那里的山川河流,竟会随着日光月华变幻出万千色彩,如同活的画作一般!我看了那描述,心痒难耐,真想亲眼去看看,将其美景绘于笔下!”
李之源看着他眼中重现的光彩,笑道:“这有何难?待你理顺东宫事务,禀明皇伯父,我让风行商行的探险队护送你过去采风便是。诸界风光,正需大哥这等妙笔去描绘记录,流传后世,亦是美事一桩。”
“当真?”李之闲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二弟如此支持。
“自然当真。”李之源肯定道,“修行之人,亦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哥以画入道,观摩诸界万象,正是增长见闻、提升画境的绝佳途径。说不定,还能从中悟出新的治国之道呢。”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茶香氤氲中,谈论着诸界的奇景,艺术的感悟,未来的规划,其乐融融。
夜幕悄然降临,王府内灯火次第亮起,晚膳的香气弥漫开来。一大家人围坐在丰盛的餐桌旁,言笑晏晏,共享天伦。
李之源坐于主位,看着身旁温婉的妻子,活泼的儿女,以及对面神色舒展、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兄长,心中一片宁静圆满。他能感觉到,在这最平凡不过的日常里,家人的喜怒哀乐,生命的成长轨迹,乃至这餐桌上的烟火气息,都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的道心,让那万象归元的意境更加厚重,让那归元气更内敛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