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国内的医疗行业是一块多么敏感和复杂的蛋糕。
盘根错节，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
引入民营资本这盘棋，上面已经讨论了很久，但谁来当这第一条“鲶鱼”，如何放进来，放多深，一直没有定论。
现在，林涛主动跳了出来，而且是带着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厚礼跳了出来。
“这次的事情，上面很震怒。“
”调查组下去，挖出来的东西，比你报告里写的还要触目惊心。”
沈老的声音低沉下来，
“确实需要一些新的力量，来冲一冲这潭死水了。”
他这是在表态。
林涛听懂了。
“我们不求控股，不求垄断。”
林涛补充道，
“我们只想把国外先进的管理经验、技术和资本带进来，和国有体系形成互补。“
”把蛋糕做大，让老百姓能享受到更便宜、更高效的医疗服务。“
”钱，我们可以少赚，甚至前期不赚钱都行。”
林涛的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
“我们看的是十年、二十年后的格局。“
”这份规划，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沈老的手指终于动了。他
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将那个文件袋拿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掂量一个行业的未来。
“文件我收下了。”
他将文件袋放在身边，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
“这件事，我会拿到会上讨论。“
”口子可以开，但能开多大，怎么开，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他端起茶杯，锐利的视线落在林涛脸上。
“你这只‘鲶鱼’一旦放进去，会搅动多少人的奶酪，你想过没有？“
”到时候，明枪暗箭，都会冲着你来。”
这既是提醒，也是最后的考校。
“沈叔放心。”
林涛坦然地迎着他的注视，
“既然敢下水，就不怕水深浪大。”
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说，有您在上面掌舵，我这艘小船，翻不了。”
这句带着几分恭维的话，让院子里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沈老脸上的严肃线条也柔和了些许。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百感交集。
有欣赏，有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书瑶最近总念叨你。”
沈老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女儿，
“说你是个大忙人，全世界飞，都快忘了魔都还有个朋友了。”
这话像一句寻常的父亲的抱怨，但听在林涛耳中，却不亚于刚才那场交锋的任何一句。
这是认可。
一种超越了合作伙伴，近乎家人的认可。
“年轻人，事业重要，但身边的人，也要多花点心思。”
沈老站起身，拿起那份决定着数百亿资金流向和行业未来的文件袋。
“是我的疏忽。”
林涛也跟着站起来，态度诚恳，
“我待会儿就联系她。”
“我还有个会，先回燕京了。”
沈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步履稳健地离开了茶馆。
林涛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他重新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冰凉，心口却是一片火热。
通往医疗帝国最关键的一扇门，已经被他亲手推开了一道缝。
当晚，外滩三号顶层的法式餐厅。
沈书瑶出现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穿了一条剪裁合体的香槟色长裙，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
她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首饰，只是纤细的手腕上是一只林涛送的百达翡丽，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女为悦己者容。
今天的她，显然是用了心的。
林涛早已等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她走来，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林大老板，终于想起我这个小人物了？”
沈书瑶一坐下，就丢过来一句带着刺的话，
“我还以为你被韩国的小公主给勾了魂，不准备回来了呢。”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很不高兴”。
林涛知道这股怨气憋了很久了。
他也不辩解，只是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哪能啊。“
”天下的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们家书瑶一根头发丝。”
他伸手，很自然地将她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捋到耳后。
“少来这套。”
沈书瑶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他的亲昵，但脸颊却不争气地红了，
“你心里有几个家？你自己数得清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最敏感的地方。
餐厅里优雅的小提琴声，似乎都变得有些刺耳。
林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握住沈书瑶放在桌上的手，力道不重，却很坚定。
“对不起，这段时间确实冷落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
“有些事，很急，也很重要，关乎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他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事，但那严肃的神情，让沈书瑶心里的火气莫名地消了一半。
她知道，林涛从不说空话。
“那……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消失啊。”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上了几分委屈。
“我的错。”
林涛立刻认错，态度良好，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去欧洲，你想去哪就去哪。“
”不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就我们俩，租个古堡，或者买个小岛，好好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这个提议，精准地击中了沈书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林涛的钱，也不是他能带来的地位。
她想要的，只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一份不被分享的爱。
虽然她也知道这很奢侈。
“这可是你说的！”
她眼里的幽怨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亮晶晶的期待，
“不许耍赖！”
“我什么时候对你耍过赖？”
林涛刮了刮她的鼻子，看她终于破涕为笑，心里也松了口气。
哄女人，有时候比谈几十亿的生意还累。
气氛终于变得温馨而甜蜜。
两人聊着学校的趣事，聊着未来的规划，仿佛就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热恋情侣。
沈书瑶告诉他，她已经开始进学校半官方组织积攒自己的履历，着手为自己的将来铺路，方向是教育体系这块。
林涛听着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未来的反向，眼里满是欣赏。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是花瓶。
正当两人享用甜点时，林涛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个字。
“爆。”
林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沈书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没什么。”林涛将手机翻了个面，盖在桌上，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一个下属，工作上的事。”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递到沈书瑶嘴边。
“来，尝尝这个。”
沈书瑶顺从地张开嘴，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而林涛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和风暴即将登陆的南国。
网，已经收紧。
现在，是引爆舆论，把火彻底烧起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