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高空，灯火尽暗，人声寂灭之时，巫未央等到了乌涟心。
她几个跳跃，从远处高墙上翻下。
“带你去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完，率先往一个方向走去，巫未央跟在她后面。
两人在暗巷中兜兜转转，来到一条明显更加破败的小道。
乌涟心指了指巫未央身后的小木门，“这里都是废弃的院子，你随便住。”
巫未央回头看了一眼，腐朽的木门摇摇欲坠，伸手推了一下直接就掉，幸亏她及时扶了一把。
巫未央将门轻轻放在一边，打算白天再修修。
她举目望进院子，院内十分逼仄，大概只容许两三个人同时活动，角落里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器具上爬满青苔。
再往里看，是座一居室的小屋，里面除了一些残物，什么都没有。
当真穷得家徒四壁。
巫未央深深叹了一口气。
乌涟心从外面走进，扫了一眼后说道，“你可以去别的空房子找些东西。”
“嗯。”
巫未央随意应了一声。
“在你走后，陶明亮将灵石磨成粉就着粥吃了。”乌涟心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样，灵气能够摄入体内吗？”
在学习回境赋春术时，天镜真君传授了她许多关于生机，人体和灵气的关系，巫未央想了想，“按道理是可以的，但杂质很多。”
乌涟心揉了揉额头，“那他为什么指定要下品灵石呢？下品灵石所含杂质更多。”
“因为凡人之躯，无法一下子承受更多灵气，而灵石磨成粉，灵气会很容易逸散，无法保存。”巫未央说出自己的猜测。
“真是疯了。”乌涟心摘下了面纱，露出她有些深邃的面容，“你觉得陶明亮今日所说，可能吗？”
巫未央：“不知道。”
乌涟心又问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对他使用真言符？”
巫未央：“没必要。”
“......”乌涟心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两下，她怎么觉得这死样有点熟悉？
“你走后，陶明亮自说自话，说你要是没有能耐，便只有死了。”
听闻此言，巫未央将自己从个人思绪中扯出，“关于下幽城的秘密，他没有必要骗我们，囚困在这里千年，他或许很乐意将这些信息共享出去，找到一个新的助力来斩断下幽城的锁链。”
“如果我做不到，他会杀了我，利用我的资源继续活下去，等待新的希望。”
“而圣塔的秘密，如果没有真言符，他大概率是不会说出真正的代价的。”
毕竟欺骗她，陶明亮同样可以得到很大的利益。
巫未央娓娓道来。
乌涟心抱着双臂，神情忧愁。
“我就住在你对面左边，有事敲门。”
最后，乌涟心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她走后，巫未央在门槛坐下，望着天上明月思考人生。
比起恐慌，她更想跑去那座所谓的圣塔一探究竟。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迷局，纵观下幽城，它就是像是圣塔的饲养场，或许身处其中的人也曾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在时间的消磨中，他们已经深深屈服于圣塔，是恐惧也是依赖。
巫未央就这样在门槛上望着半圆的月亮一点点移动，直到天亮。
“吱呀——”
对面的木门比她的要坚强，乌涟心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看见巫未央坐在门槛上时一愣，反手快速关上了门。
巫未央垂眸。
“我劝你晚上睡一觉，这样白天身体不会疲惫。”乌涟心关上门后似是松了一口气，提醒道，“现在你体内灵气还没逸散，不会轻易感到疲惫，但你不睡觉会加速它们的逸散。”
巫未央：“嗯，白天打张床。”
乌涟心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她空荡荡的房屋，轻咳一声，“我有一个请求。”
巫未央抬头看她。
乌涟心拿出几块灵石递给她，“我想请你帮我去换一些流食，在东边有一个老头，他家有米。”
“作为交换，我帮你弄张床？”
“这里的人，他们的东西都拿不得，他们对自己的东西一清二楚，一旦拿了，能闹翻天，以命相搏。”
流食，不方便暴露，欲盖弥彰的关门，巫未央几乎可以肯定，乌涟心背后有一个受了伤的人，她在保护那个人，所以一直行事遮掩。
但巫未央什么也没问，只应下了乌涟心的请求。
巫未央行走在街道中，越往中心人越多，生活气息便越多，或许是绝望到极致，他们已经放弃了出去的可能，有人已经安然在此成亲生子，面上洋溢着希望。
巫未央定定瞧了一眼那些家庭，看穿了他们希望之下的癫狂。
她默不作声地走着，那些人注意到她，注目着她，她也用余光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下幽城存在千年之久，来到这里的人有早有晚，她能从中看出，有些人仍旧心怀不甘，有些人却已彻底接受，致力打造出一座凡人生活的城池。
他们像外面的城池一样，有着热闹的交易街道，有着茶楼戏台，他们以物易物，有着最原始的生活形态。
这一路，她走得极慢，刻意观察着周围，但是再慢，两刻钟也走到了乌涟心口中所言的地方。
是一个带着田地的大院子，里面有道身影正在侍弄田地。
巫未央看了一会，才伸手敲响门扉，“打扰。”
那人警惕地回头，露出一张长满褶皱的脸，但眼神清明犀利。
是一个身体康健的老者。
巫未央道明自己的来意，老者脚步生风地走来，“灵石？你要多少米？”
“我告诉你，这里的米和外界相比可不是一个价。”
巫未央：“自然。”
老者想来接待过很多新来的修者，早就心中有数，十分肯定地报出价格，“五块下品灵石换一斤米。”
他的口气颇为强硬，巫未央没有讲价。
爽快地交易后，老者拿到了灵石，手中突然出现一件球状的灵器，他快速塞进灵石，将有孔洞的方向对准了巫未央。
他苍老的脸上散发出森森的杀意。
巫未央抬眸，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