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博士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发抖。
会议室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
刚才还因为“治安奇迹”而振奋的气氛，此刻像被扎破的气球，噗嗤一声漏了个干净。
只剩混合着荒诞、憋屈和尴尬的空气在无声流淌。
楚卫东缓缓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前。他没看郝博士，也没看那条断崖式下跌的“治安奇迹”折线。
王振刚张着嘴，半天没合拢，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桌角，指节发白。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深水里浮出来，“这降得也太狠了，六成…抵得上我们干十年啊。”
钟明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惊叹，也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幽灵名单，悬案自首潮，效果太惊人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林修竹抱着双臂，脸上眉头紧锁：“恐惧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驱动力。小丑组织他们把这种恐惧放大到了极致。”
所有潜在的罪犯，都清晰地看到了犯罪的‘代价’。
江川靠在战术板旁，惯常的痞笑消失无踪。
他眼神锐利，盯着屏幕上那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半晌才缓缓开口：“效果确实惊人，楚局…”
他抬起头，看向楚卫东的背影，“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消失了呢？”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江川，又下意识地看向楚卫东！
“消失？”
王振刚一愣，随即脸色微变，“你是说，小丑组织不干了？或者被干掉了？”
“或者他们达到了某种目的，离开了。”
江川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任何可能，总之如果有一天，这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之剑突然没了呢？”
“想想看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渣滓，发现头顶的审判之眼消失了。”
“当那些蠢蠢欲动的恶魔，发现又回到了‘可以钻空子’、‘可以拖延’、‘可以侥幸’的程度，会发生什么？”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被压抑的罪恶必将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反扑。
报复性犯罪，模仿犯罪，那些被恐惧暂时压制的黑暗欲望，会以更猛烈、更肆无忌惮的方式爆发出来。
楚卫东缓缓转过身。
他的眼神如同深潭，平静之下蕴含着巨大的压力。
“江顾问的担忧，很现实。”
楚卫东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江川脸上，缓缓开口：
“如果小丑组织消失，犯罪率必然会飙升。甚至可能远超他们出现之前的水平。因为被压抑的欲望，会加倍反弹。”
他承认了。
堂堂pmR专案组组长，澜夏国叔叔方的高层，亲口承认了。
那个游走在规则之外的组织，对维持社会秩序起到了他们难以企及的作用。
这是一种何等巨大的讽刺和无奈。
“但是！”
楚卫东猛地提高声音，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张或震惊、或凝重、或羞愧的脸。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尊严，是守护人民的安宁！”
他向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就算他们消失了。那又如何？那只能证明，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好。”
“是我们还不够强，是我们没有让正义的审判及时到来，让作恶的代价足够沉重！”
“这绝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恰恰相反！”
楚卫东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指挥中心回荡，“这是鞭策，是警醒，更是我们必须扛起的责任！”
他指着屏幕上那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们的工作还差得远，我们的周围还有巨大的漏洞！我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在阳光下，彻底驱散所有的黑暗！”
楚卫东的目光最后落在每个人脸上，带着沉重的压力，也带着燃烧的斗志：
“记住！我们的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维持的，是靠我们自己！”
“小丑组织他们只是照亮了黑暗的一角，让我们看清了自身的不足。而真正驱散黑暗，让阳光普照大地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
但这份寂静，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不安，而是一种带着沉重责任感和昂扬斗志的沉默。
王振刚捏紧了拳头，眼神里重新燃起火焰。钟明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
林修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电子屏上快速勾勒新的侧写模型。
江川嘴角勾起一丝熟悉的痞笑，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周若瑄垂眸，手指抚摸着口袋里的辞职信，终究没有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