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如烟被杰西卡突然一问，后知后觉地怔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件颜色已然泛旧的毛衣，脸上浮现茫然。“我……我也不太清楚这毛衣的具体来历。我是从监控录像里，偶然看见孙总偷偷埋了东西，一时好奇，才去挖出来的。”
杰西卡心头猛地一跳，感觉隐约触到了一条可能至关重要的线索。她立刻追问道：“监控？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下。”
如烟努力回忆着，组织着语言：“是这样的，在碧霞元君殿，您不是抽完签就晕倒了吗？您还记得昏睡前问过我那尊神像吗？我当时告诉您是碧霞元君。后来您醒来，我从您房间离开后，按照孙总之前的特别交代……关于您的一切动向，都要我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我就去了他办公室。”
“事无巨细……？”杰西卡心底掠过一丝疑云，一个大集团老板，对一名私家侦探的关注度似乎超出了寻常的范畴。她按下心头的疑虑，用眼神示意如烟继续。
“我报告了您在碧霞元君殿前突然晕倒的事。孙总听到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联想到您毫无征兆的晕厥，我心里就有些好奇，难道那殿真有什么古怪？所以，汇报完后，我一时兴起，就想调阅一下殿内的监控，看看那段时间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我在回放凌晨时段的录像时，竟然看到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孙总一个人悄悄进了碧霞元君殿！他对着神像恭敬地叩拜了一番，然后走到神像旁侧，用手在香案下方的地面挖了一个浅坑，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埋了进去！”
“就是这件毛衣？”杰西卡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件半旧的毛衣，仿佛要从中看出隐藏的秘密。
“对，就是它。”如烟肯定地点头，指尖摩挲着毛衣的纹理，“我当时太好奇了，想知道孙总到底埋了什么。所以，大概晚上七点多钟，我趁着殿里没人，偷偷溜了进去，扒开浮土，把它挖了出来。刚把毛衣拿到手，还没来得及细看，古镇里就突然起了大雾……那雾来得极快，几乎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一切。我一看手机，信号格竟然也都全空了。我心里觉得有些害怕，想赶紧跑回运营中心。可一路上，我发现整个镇子静得可怕，之前还能看到的工作人员和零星游客仿佛都蒸发了一样！”
“我当时虽觉得诡异万分，但还没往最坏处想，只以为是极端天气导致的通讯中断和人员疏散。直到我跑了很久，却发现自己好像在几条相似的街巷里原地打转，根本找不到出口，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浓到化不开，我只好停下来。就在这时，我看到浓雾里有人影晃动，还以为是其他的工作人员，就想上前求助……结果，来的就是那些黑衣纸人！它们一见到我，就扑上来要抓我，我当时吓坏了，拼命逃跑，一路东躲西藏，慌不择路……直到……后来遇到了您。”
说到这里，如烟仍心有余悸的抬手抚了抚胸口，仿佛那惊魂一刻尚未远去。
“以那些纸人阴兵的身手不至于连她也抓不住。”常晴在一旁无所谓的补充道，“唯一的解释只有它们是在顾及这件毛衣。”
“嗯……我同意，”杰西卡点了点头，随后在心里快速计算，晚上七点多……那个时间点，应该正是她发现自己被拉入民国幻境的时刻。“你挖东西的时候，殿里没有其他人吗？不怕被发现？而且，你原本打算要怎么处理？”
如烟解释道：“碧霞元君殿平时主要是作为游戏里的一个抽签场景，非常冷清，连常驻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平时几乎没人会去。但奇怪的是，殿里的香火却好像一直没断过，总是有新的香柱在燃烧，我也不知道是谁在维持。以前没深究，现在想来，处处是疑点……”
“我当时挖出毛衣，本打算只看一眼就原样埋回去，可那场大雾来得太蹊跷了，几乎就是在我挖出毛衣的同一时刻爆发的。所以，我直觉告诉我这东西可能非比寻常，也许和眼前发生的怪事有莫大关联。我本来就是打算拿给您看的，想着或许对您的调查有帮助。所以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谢谢你，如烟小姐。这么做风险很大，不怕得罪孙总吗？毕竟这像是他的秘密。”
“怕啊，怎么不怕？”如烟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无奈，“但我更怕事态彻底失控，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实不相瞒，杰西卡小姐，这个古镇试运营半年多来，类似的诡异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杰西卡一愣，立刻追问：“不是第一次？之前就有过？”
“是的，”如烟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大概四个月前，那时我还是运营部的新人，需要轮值夜班巡查。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有游客向我们反映，说晚上在古镇的一些偏僻角落，会看到……有‘日本兵’杀人的场景，描述得非常真实，非常血腥残忍。不少游客还抱怨，让我们少弄这种过于吓人的沉浸式项目，怕吓坏小孩和心脏不好的游客。”
她顿了顿，继续道，语气带着困惑：“但当时我们内部排查后都非常纳闷，景区从未安排任何Npc在晚上表演，尤其是扮演日本兵……这种角色本身愿意演的人就少，戏份少、工资低还不讨好，仅有的几个也都身兼数职，只在必要的剧情节点出现一下，平时根本看不到，更不可能大晚上跑到没人的角落去表演杀人……所以当时我们都以为是游客看花了眼，或是有人在以讹传讹，所以并没太当回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轮到我巡查时……我走到一条背街小巷的深处时，昏暗的路灯下，发现了一个‘报童’Npc，穿着破旧的民国式样的衣服，挎着布包，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来回走动，叫卖着报纸。我之前从未在演员表上见过他，心里还在奇怪是什么时候招的童工，而且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出于好奇，我上前想问他话，看看是不是哪个环节安排出了问题。”
“那个报童见到我，很自然地推销，让我买报纸，说十个铜板一份。我当时觉得他演得挺投入，就想配合一下，想起小时候学过一首叫《卖报歌》的儿歌，里面有句歌词，就半开玩笑地逗他：‘人家都是七个铜板两份报，你怎么卖得这么贵呀？’”
“结果，”如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那个报童停下脚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语气非常自然的回道：‘你说的那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都民国三十一年了，兵荒马乱的，纸价飞涨，一块大洋都不值钱了！不买就走开，少拿我打趣！’”
“他那种完全沉浸在角色里的状态，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演技比我们这里专业的Npc还要自然。于是我就决定继续顺着他的戏演下去。我掏出一枚大洋递给了他，说：‘那我给你一块大洋，不用找了，多的就当送你了，你给我份报看看吧？’他很高兴地接过钱，从布包里抽出一份报纸递给我。我接过来随手打开一看……”
“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新闻，而是用像凝固的血液一样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我根本看不懂的扭曲符号和咒文。我吓了一大跳，直接把报纸扔在了地上。等我惊魂未定再抬头去看那个报童时，刚才还站在我旁边的孩子，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街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地上还留着一个粗糙黄纸剪成人形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