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让我们去打头阵,消耗咱们的实力?这些,都得弄清楚了才行。”
帐内意见纷纭,莫衷一是。支持者认为这是条出路,反对者视其为陷阱,谨慎者则认为需要更多保证。
李自成听着众人的争论,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更是乱麻一团。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之时,一直沉默旁听的李过猛地站了起来。他目光炯炯,声音清晰而坚定:
“叔父!我同意接受招安!”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连李自成也投来不解的目光,要知道此前撺掇他学习大夏新政的是李过,要他励精图治逐鹿中原的也是李过,此刻明确地表态支持招安的还是李过,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过走到那张简陋的河南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邓州内乡县。
“叔父,诸位请看!我们所处的邓州,是什么地方?它西边紧邻着的,就是已然被大夏占据的陕西商洛地区!东边、北边,是源源不断调集而来的河南官军!
而南边,隔着原本属于郧阳府、如今同样插上了大夏旗帜的山地,就是烽火连天的湖广前线!”
他环视众人,语气加重:“我们这个位置,太关键了,也太危险了!正好卡在了大明、大夏以及我们自身这三股势力的交界点上!
对于即将在襄阳与大夏进行决战的明廷而言,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侧翼和后路,存在着我们这样一股不受控制、且有一定实力的武装力量!
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我们都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博弈之中!
在此之前,我们或许还能在夹缝中求存,但现在,大明朝廷必须确保后方的绝对安全,孙传庭此时来信招安,绝非偶然!这既是机遇,也是最后通牒。
如果我们拒绝,那么等待我们的,绝不会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围剿,而是来自河南官军的全力一击!”
他的目光回到李自成身上,带着决然:“反之,如果我们接受招安,不仅能立刻化解眼前的灭顶之灾,还能获得我们急需的合法身份、粮饷补给和相对稳定的休整环境。
孙传庭承诺不将我们当炮灰,或许有诈,也有可能是真心,但我们同样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扩充实力,熟悉官军体制,观察天下大势。
届时,是真心为朝廷效力,还是另作图谋,主动权,未尝不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尽管有侄儿李过那番鞭辟入里、直指核心的分析与劝说,李自成心中那巨大的天平依旧在剧烈地摇摆,难以瞬间倾覆。
接受招安,意味着身份的彻底转变,意味着要向曾经势同水火的官军低头,这对他这样一个从底层揭竿而起、与大明朝廷缠斗多年的枭雄而言,绝非轻易能够做出的决定。
他内心深处,还萦绕着对官府的极度不信任,以及那份属于大顺王的骄傲与不甘。
于是,在众将意见纷呈之后,李自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沉重:“诸位兄弟的想法,我都听明白了,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与未来前程,干系重大,不可不慎。
容我再独自思考一日,明日此时,再给诸位一个明确的决断。”他目光转向李过,“李过,你留一下。”
众将虽心思各异,但见李自成已有决断,便也纷纷拱手告退。
很快,帐内只剩下叔侄二人。炭火盆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李自成凝重而复杂的脸庞。
他沉默了足足一刻钟,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李过:“过儿,告诉叔父,为何……为何你会如此坚定地同意诏安?”
他的声音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你可还记得,当初正是你,力劝叔父要坚定信念,胸怀大志,在这乱世之中寻一条出路,甚至……甚至提及那逐鹿天下的可能。
为何如今,形势似乎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却率先变了心思,力主归顺朝廷?”
李过迎接着叔父审视的目光,脸上并无惧色,只有沉痛与清醒,他深深叹了口气,“叔父,非是侄儿变了心思,而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们再无他路可走了!”
他走到帐门边,仿佛要透过营帐看向外面那片熟悉的土地:“自从孙传庭在河南,凭借其巡抚之权,开始强力推行那些仿效伪夏的新政之后,我们就已经陷入了绝境!
相比起积重难返、恶行累累的大明朝廷,我们这些被斥为流寇的人,在普通百姓眼中,似乎更不值得信任与托付!为什么?
因为孙传庭的新政,至少在表面上,是在革除弊政,减轻赋税,清理胥吏,甚至许诺分田安民!这些,恰恰是我们用来号召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啊!”
李过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如今,大明朝廷学着伪夏的样子,开始做这些收买人心的事情了,而我们呢?我们被困在内乡这弹丸之地,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粮草之忧。
我们无法像以前那样,通过攻打富庶州县获得补给,也无法再轻易地吸纳大量流民扩充实力,孙传庭的新政,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我们向外发展的可能。
民心,正在悄然转向,即使我们能把内乡守得固若金汤,也不过是坐困愁城,成了一支孤立无援的孤军,迟早会被耗死、拖垮!”
他回到李自成面前,眼神灼灼:“眼下,明廷与关外鞑虏结盟,东西夹击,兵锋直指大夏,无论最终是河南的官兵南下湖广参与决战,还是湖广的夏军北上河南寻求突破,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邓州内乡,都注定会成为风暴眼!
我们要么力战而死,要么……就只能选择投降一方。
而大夏其政策严苛,归顺他们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