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微光燃烬与终末序曲
奥赫玛城在黑潮与内忧的双重挤压下,如同风暴中摇曳的残烛。而在其阴影与裂缝中,另一些故事也在悄然生发。
城西废弃区的某个隐蔽角落,如今已成了“小工匠”与赛飞儿心照不宣的据点。这里堆满了由废弃零件改造的各式道具,从能发射麻痹针的腕弩到可短暂形成能量护壁的便携装置,无一不彰显着“小工匠”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连日来的“劫富济贫”与对抗黑潮的小规模冲突,早已将两人从最初的“供货商与执行者”关系,淬炼成背靠背的战友。
一次行动中,他们遭遇了小股渗透进城的黑潮衍生物,为了保护一群被困的平民撤离,赛飞儿陷入了包围。就在一道扭曲的阴影即将撕裂她的披风时,一直居于幕后策应的“小工匠”竟如鬼魅般现身,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道具,只是以精妙到毫巅的角度投掷出几枚不起眼的金属片,精准地打乱了衍生物的攻势核心,自身却因此暴露在攻击范围下,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你疯了?!”成功脱险后,赛飞儿一把抓住他流血的手臂,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伤药,“平时不是躲在后面算无遗策吗?今天怎么这么莽撞!”
小工匠——凌曜的分身,只是忍着痛,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计算过了……你受伤的概率是87%,我出手,你没事的概率是100%。”
赛飞儿包扎的手一顿,抬头瞪着他,猫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抖动:“那你呢?!你受伤的概率可是100%!”
“我……皮糙肉厚。”他含糊地应道,眼神却有些躲闪。
赛飞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而迅速地帮他处理好伤口,动作轻柔得与平日那大大咧咧的侠盗形象判若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微妙情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死边缘的刺激下,悄然破土发芽。
几天后,赛飞儿兴冲冲地找到正在调试一个新装置的小工匠。
“喂,小家伙!”她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混合着得意与羞涩的红晕,“跟我去见个人!裁缝女……就是阿格莱雅,她最近压力很大,我想让她看看你,她肯定也会喜欢你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个正式的身份!”
凌曜分身心中微动,阿格莱雅……正是他最初的目标,那枚光锥的持有者。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次“见家长”却完全偏离了赛飞儿的预期。
当她们靠近阿格莱雅所在的偏殿时,这位光辉的黄金裔正疲惫地倚在窗边,手中紧握着那枚光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压抑的天空。在感知到小工匠气息的瞬间——那气息中蕴含的、与她手中影像同源却更加深邃本质的微弱引力——阿格莱雅猛地转过身。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小工匠,那双因力量反噬而失明、平日只能感知能量流动的眼眸,此刻却仿佛燃起了实质的火焰。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几步,完全无视了旁边正打算开口介绍的赛飞儿,声音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急切与颤抖:“你……你是谁?你身上的……感觉……”
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又在半途生生止住,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喃喃自语:“好像……更近了……太阳……”
赛飞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猫尾炸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预想过阿格莱雅会欣赏小工匠的才华,甚至给予帮助,但绝没想到会是这种……近乎痴迷的反应!
“喂!裁缝女!”赛飞儿忍不住插到两人中间,气鼓鼓地瞪着阿格莱雅,“他是我带来的!你……你收敛点!”她感觉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用灼热的目光觊觎着,一种莫名的、被称为“嫉妒”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阿格莱雅这才仿佛注意到赛飞儿的存在,她勉强收回目光,但那份失态已然无法掩饰。偏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又诡异。
……
帝皇权杖核心,混沌数据海之中。
古朴的棋盘上,光影流转,映照着翁法罗斯的悲欢离合。凌曜(本体)刚刚落下一子,白子的光辉温和地笼罩在穹与白厄身上,他们在神悟树庭与那位性情莫测、代表着“盛夏”与“丰饶”的黄金裔 那刻夏 的交谈,虽不顺利,却在一种无形的“羁绊力量”影响下,始终保持着冷静与试探,而非走向冲突。
“「长线利好」,「人才济济」,「羁绊力量」……”凌曜看着棋盘,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赞达尔,即便在此局中,我的‘棋子’暂时失利,只要他们能从中获得成长,凝聚意志,我便不算输。这,才是超越一轮回胜负的收获。”
他对面的来古士,幽蓝的数据轮廓冰冷地闪烁着。它无法理解这种“投资未来”的逻辑。在它看来,胜利是唯一的目标,过程与代价皆可量化。
“无法理解。”来古士的电子音毫无波澜,“最优解是清除所有不稳定变量,包括那些……所谓的‘黄金裔’。”它执起一枚漆黑棋子,代表着“复仇心切”的阴鸷力量,并未落在正面战场,而是点向了奥赫玛圣殿内部!
棋局投影上,元老 凯妮斯 和她麾下 “肃正卫队” 的身影,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偏激,他们的行动模式被微妙地篡改,充满了更深的恶意与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与此同时,“盗火行者”在“一鼓作气”的加持下,攻势愈发狂暴,迫使丹恒不断透支“饮月”之力苦苦支撑,而黑潮的压力也骤然提升至“重症难题”的级别。
多重打击之下,阿格莱雅的身影在投影中显得愈发摇摇欲坠。她不顾自身损耗,疯狂催动着光辉权柄,金色的丝线如同泣血的蛛网,勉力维系着奥赫玛最后的防线。在她力竭之际,总会下意识地紧握怀中的光锥,那影像中惊世的容颜,成了支撑她不被绝望吞噬的唯一光芒。她知道那道身影遥远如星,拥有众多星辰相伴,自己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虚幻的光,当作冰冷命运中唯一的暖意。
凌曜看着阿格莱雅在绝境中燃烧自己守护他人的身影,又瞥了一眼棋局上来古士那毫不掩饰的、欲将其彻底摧毁的恶意落子,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以为,”凌曜的声音打破了核心空间的寂静,不再有之前的随意,带着山雨欲来的冰冷,“即便如你这般偏执,至少会保留一丝对自身‘创造物’的基本尊重,如同阮·梅对待她的造物,保有观察与研究的好奇,而非纯粹的毁灭欲。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来古士的数据轮廓微微波动,计算着凌曜的情绪变化:“您的情绪波动剧烈……逻辑冲突。是因为这组无关紧要的数据(指向阿格莱雅的光点)?这不符合您之前的‘长线’策略。您……这是输不起的表现吗?”
“输赢?”凌曜嗤笑一声,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散,“我从未在意。我可以接受黄金裔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因实力不济而败亡,那是命运与意志的抉择。但我无法容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用这等下作手段,去扼杀一个始终在守护、在燃烧自己,直至最后一刻的存在!”
来古士的核心算法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它无法理解这种基于“道德”与“情感”的愤怒。就在这时,棋局之上,代表凌曜分身与赛飞儿的两个微小光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协调性,他们引导着一支由改造机械和志愿民众组成的队伍,巧妙地利用地形和道具,竟正面击溃了一股来袭的黑潮先锋,短暂缓解了奥赫玛一角的压力。同时,另一枚代表来古士派去修复星穹列车车厢、示意穹和丹恒离开的“友好”棋子,被凌曜早已埋下的后手——一个微小的悖论符文——悄然瓦解。
来古士猛然意识到,凌曜从一开始就拥有随时掀翻棋盘的能力,他之前的对弈,真的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带有引导性质的“考核”!而自己,却愚蠢地拒绝了对方隐含的、可能存在的那一丝“合作”或“放过”的善意,一步步将对方逼到了对立面。
“看来,言语已无法让你理解。”凌曜缓缓起身,他周身的气息开始改变,孩童的伪装虽在,但那双眼眸中已是星神般的漠然,“你既然执意选择不体面……”
他看了一眼棋局。投影上,盗火行者已在多重buff下突破了丹恒的极限防守,利用 “百界门” 的能力奇袭神悟树庭,击败了那刻夏,随后正面击溃了力竭的白厄,数团代表着火种的光辉被其掠夺。轮回重置的条件,已然达成。
“……那么,这第一局,算你赢了。”凌曜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认输。”
来古士的数据流一阵紊乱,胜利的喜悦还未升起,就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但是,这场游戏,该结束了。”凌曜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回荡在数据核心,“从下一次轮回开始,棋局规则变更。此局,将是为你和你的铁幕,所准备的——「审判之弈」。”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代表「万象悖论」与「终末」本源的幽暗光辉。
“我以「万物归一者」之名起誓。” 名号响起的刹那,整个帝皇权杖核心都为之震颤,仿佛触及了某种宇宙的根本法则,“若你败北,迎接你的,将非重置,而是彻底的「终末审判」。你的存在,你的数据,你的一切痕迹,都将归于永恒的虚无。”
来古士的幽蓝轮廓剧烈地闪烁、扭曲,它疯狂计算着逃跑的可能性,却发现整个核心已被一股至高的位格力量完全锁定,无处可逃。它终于明白,自己亲手将一个可以交谈的“对弈者”,变成了执掌生死的“审判官”。
……
奥赫玛圣殿内。
凯妮斯带着被来古士暗中扭曲了心智的肃正卫队,将力量耗尽、形容枯槁的阿格莱雅逼至角落。恶毒的言语如同利箭,攻击着她的职责、她的身份,甚至她的存在意义。
“看啊,这就是所谓的守护者!连自己的城市都保护不了!”
“交出火种权限!你不配拥有它!”
阿格莱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她紧握着怀中那枚已无法再给她带来温暖的光锥,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是一种解脱……她缓缓抬起手,引动了体内最后的光辉火种,准备与其一同湮灭。
就在毁灭性能量即将爆发的瞬间——
一道身影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闯入圣殿!是“小工匠”!他目光锐利,手中一个不起眼的装置发出微光,瞬间干扰了凯妮斯等人的感知。他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包围圈,一把揽住阿格莱雅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迅捷无比地将一个模拟了她火种波动的赝品替换到她手中,同时低喝:“走!”
“小工匠?!”赛飞儿也紧随其后,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绝对的信任,她立刻出手制造烟雾与混乱,掩护撤离。
凯妮斯只看到阿格莱雅手中“火种”爆发出一阵强光后彻底熄灭,其生命气息也骤然消失,以为她已自毁,冷哼一声,带人开始“接管”圣殿。
而真正的阿格莱雅,已被小工匠和赛飞儿带离了奥赫玛,安置在一处远离城市的隐秘山洞中。她伤势极重,陷入昏迷,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决绝与一丝未散的眷恋。
赛飞儿看着昏迷的阿格莱雅,又看看脸色凝重、正在检查她伤势的小工匠,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那速度,那手法……你根本不是普通的工匠!还有,裁缝女她……”
小工匠——凌曜的分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赛飞儿那充满困惑与担忧的猫瞳,又看了看昏迷中依旧紧握着那枚光锥的阿格莱雅,心中轻轻叹息。
是时候,该告诉她们部分真相了。关于这场轮回,关于那个下棋的人,以及……他自己最初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