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卢梭没有回答钟离久的问题。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变幻莫测，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洞窟里，显得格外刺耳。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安托万的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温和的，甚至带着几分欣赏的微笑，“九爷，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最敏锐的人。”
他没有否认。
他等于是，默认了钟离久说的一切。
这个事实，让在场的食客们，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安托万先生……她……她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叫克劳斯的德国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安托万的语气很轻松，“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吗？每一次享用完‘神食’，你们的身体，你们的灵魂，都在发生着蜕变。这种力量，是普通凡人的血肉，能够提供的吗？”
他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些面色惨白的客人，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和不屑。
“一群蠢货。只知道享受恩赐，却从不思考恩赐的来源。”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了钟离久的身上。
“九爷，看来，我还是小看您了。我本以为，我需要花些时间，才能让您理解我的事业。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侍者们，继续上菜。
那些面无人色的侍者们，再次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们端上来的菜品，更加……直接。
没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和酱汁。
就是一块块，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脏器。
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纹理清晰的肝脏，甚至是一对，被完整取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眼球。
这些东西，被放在冰盘上，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呕——！”
终于，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客人，再也忍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洞窟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酸臭和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安托万却仿佛闻不到一样。
他走到钟离久的桌边，亲自为她，端上了一盘“主菜”。
那是一颗，还在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大脑。
“九爷，请品尝。”安托万的声音，充满了狂热的激情，“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食材的主人，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天赋异禀的修行者。”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请’他回来。他的大脑里，蕴含着他对‘道’的理解，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品尝它，您就能获得他的一切。”
他看着钟离久，就像一个在向偶像，展示自己最得意作品的，狂热粉丝。
“九爷，您不觉得，这才是人类，最完美的进化方式吗？”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他那套疯狂的理论。
“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这些无聊的东西，束缚了我们。我们穷尽一生，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直到十几年前，我在这片海域，发现了它。”
他指了指水池里，那个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怪物。
“我叫它‘海神’。它是比人类，更古老，更伟大的生命形式。我发现，只要向它献上祭品，它就会赐予我，无与伦比的力量，永不衰老的生命，还有……全世界最顶级的，烹饪灵感。”
“我开始明白，这才是神明，为我们指引的，真正的进化之路！通过‘食’，我们可以掠夺其他生命的精华，弥补自身的不足！我们可以变得更强，更聪明，更完美！”
“我杀的那些人，他们不是死了。他们是以一种更伟大的方式，获得了永生！他们的血肉，他们的灵魂，都将成为我们进化阶梯上的一块基石！他们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动，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钟离久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
她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这个厨子，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
还进化，还永生。
说得这么高大上，不就是吃人吗？
还把歪理邪说，包装得这么冠冕堂皇。
她见过不少邪魔外道，但这么清新脱俗，还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她也是头一回见。
等安托万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用一种期待的，渴望得到认同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
钟离久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说完了？”
安托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哦。”钟离久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水池里的怪物，问道：“所以，你养的这只大章鱼，平时都吃这个？”
“它不是章鱼！”安托万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仿佛钟离久的话，是对他信仰的巨大侮辱，“它是神！是‘海神’！”
“行吧，海神。”钟离久从善如流，“所以，你费了这么大劲，把我请来。不只是为了请我吃饭，给我讲你的成功学理论吧？”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