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虫子迈着无垢者特有的、如精密仪器般精准的步伐踏入场地。在那尊铁塔巨像面前,他瘦削的身形显得异常渺小。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并非恐惧,而是历经数千场血战淬炼出的、冰封火山般的绝对冷静与纪律。他左手紧握的圆盾边缘带着细微的砍痕,右手反握的短矛矛尖在阳光下凝成一个冰冷的点。他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压低,如同一条蓄势待发、将致命毒液浓缩于一点的沙漠毒蝎。
血怒战士依旧沉默,只是那沉重的桶盔微微转动,两道黑暗的窥视缝如同深渊的入口,牢牢锁定了灰虫子。他巨大的狼牙棒甚至没有抬起,只是随意地拄在地上,流露出一种对绝对力量的自信,或者说,漠视。
“决斗开始!”
声音刚落,灰虫子便动了!他的启动没有预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但他并非直线冲锋,而是在极短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以血怒战士为圆心,进行高速的、无规律的变向移动。他的脚步在沙地上留下浅淡而繁复的痕迹,时而向左疾驰,时而向右滑步,甚至会有一次迅捷的后撤步,如同围绕着巨兽飞舞的致命蜂鸟,用极致的灵动挑衅着绝对的沉重。
血怒战士的反应快得违背常理!他庞大的身躯肌肉贲张,猛地一转,那根需要常人双手才能挥动的巨型狼牙棒,竟被他单手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以覆盖近一百八十度的扇形范围横扫而出!这一击的力量足以将一匹战马砸成肉泥!
面对这毁灭性的横扫,灰虫子展现出了无垢者的战斗天赋。 他没有试图格挡——那无疑是自杀。在狼牙棒及体的最后一刹那,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仰倒,整个背部几乎贴地,狼牙棒带着死亡之风从他鼻尖上方寸许掠过!同时,他的左脚为轴,右脚在沙地上一蹬,借着后仰之势完成了一个流畅而迅捷的滑铲,不仅躲开了攻击,更是瞬间拉近了距离!
“嗤!”
短矛如同毒蝎的尾刺,在滑铲结束、身体弹起的瞬间,由下至上,精准无比地刺向血怒战士膝窝的甲片缝隙!火星四溅中,传来了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这一击的角度刁钻至极,但板甲的工艺超乎想象,矛尖顺着甲片滑开。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灰虫子毫不犹豫,借着刺击的反推力向后空翻,恰好躲开了血怒战士随之而来的、能将地面踩裂的沉重践踏。
战斗在令人窒息的节奏中展开。灰虫子将无垢者的战斗哲学发挥到极致:以最小的动作幅度换取最大的闪避效果,在刀尖上跳舞,于毫厘间求生。
他不再盲目游走,而是开始有意识地编织死亡的陷阱。
灰虫子先是急速向右前方跨出一大步,短矛作势欲刺,整个身体的姿态和眼神都明确地指向血怒战士的右膝。
血怒战士的桶盔微微右转,沉重的身躯随之启动,巨大的狼牙棒带着沉闷的风声,如同一堵铁墙般向右侧扫来,意图将这只“苍蝇”拍碎。
然而,就在血怒战士的重心完全转移到右脚,力量已倾注于挥棒的右臂,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小迟滞的瞬间——灰虫子动了!
他右脚踏出的那一步竟是虚招!脚掌并未踏实,只是脚尖在沙地上轻轻一点。真正的杀招,来自于他左腿爆发出的、截然相反的力量! 只见他腰胯猛地向左一拧,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以惊人的速度和流畅性,硬生生止住右冲之势,转而向左侧弹射而去!
这一刻,他之前所有的右移姿态都成了完美的欺骗。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恰好从狼牙棒威力最强但也最无法变向的末端外侧滑过,直扑对手因全力右挥而暴露出的、防守空虚的左侧肋下!
“嗤!”短矛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入腋下甲缝!
一声轻微的长矛入体的声音,然而应该有的痛呼没有出现,哪怕微小的因为疼痛带来的动作变形都没有。
血怒战士猛然转身。粗壮的左臂横扫而来。灰虫子瞬间拔出长矛。带出点点血滴,急忙拉开距离。
激烈的战斗正式展开,灰虫子将无垢者的战斗哲学发挥到极致,短矛化作一道道银色闪电,每一次刺击都精准地点向同一个目标:关节连接处!手肘、膝盖、肩胛、甚至是颈甲与胸甲衔接的那道细线。他的攻击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如同最精湛的外科手术,专注于一点,试图通过反复的冲击撬开防御的缺口。 几次,矛尖确实成功钻入了缝隙,留下了创口,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渗出,将周围的金属染黑。
但是,没有用!
血怒战士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仿佛神经系统已被彻底改造。他没有痛呼,没有因受伤而暴躁,只是如同一个被设定的杀戮机器,沉默而精准地继续挥动狼牙棒,并且,他的攻击轨迹开始出现变化,似乎在适应灰虫子的移动模式,挥击的角度越发刁钻,几次都险些预判了灰虫子的闪避路线!
望台上,周浩的眉头紧紧锁死。提利昂放下了酒杯,异色的双眸眯成一条缝,低声道:“他在学习……这怪物在战斗中学习!” 就连躺在担架上的波隆,都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妈的!灰虫子捅了他那么多下,就算是石头做的也该裂条缝了!这家伙的血难道是冷却的铁水吗?!”
丹妮莉丝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发白。她亲眼看到灰虫子的短矛数次命中,但那个巨人却屹立不倒,这超出了她对战斗的理解,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焦虑。
灰虫子清晰地感受到了压力。他的体力在高速、高精度的闪避和攻击下飞速消耗,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常规攻击无法致命,而对手是个不知疲倦、不断进化的怪物。
必须行险,一击定生死!
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机会:血怒战士一次全力的、自上而下的猛砸之后,巨大的惯性会让其身体有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直,并且左臂腋下的缝隙会因为挥棒的动作而比平时张得更大!
就是现在!
灰虫子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他放弃了赖以生存的灵动闪避,将全身残存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时机的把握,全部凝聚于接下来的这一次突刺上!他双脚猛蹬地面,沙土飞扬,身体如一道贴地疾射的闪电,迎着那尚未完全收回的狼牙棒,直冲而去!短矛在前,人与矛几乎成一条直线,将所有的“技”与“力”都灌注于矛尖那一点寒芒之上!
“噗嗤!”
矛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瞬间张开的腋下甲缝!这一次,传来了清晰的、撕裂肌肉和纤维的闷响!矛尖入肉极深,甚至传来了撞击到骨骼的触感!
得手了?!
一股胜利的悸动刚掠过灰虫子的心头……
异变陡生!
血怒战士那本该处于僵直的身体,竟以一种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迅猛速度做出了反应!他根本无视了腋下传来的、足以让任何常人瞬间休克的剧痛,左臂如同液压钳般猛地向内一夹!
“咔嚓!”
坚韧的短矛矛杆应声而断!
同时,他的右手握着狼牙棒,借助身体回转那恐怖的核心力量,以一记毫无技巧、纯粹到极致的野蛮横挥,如同山崩般扫向因突刺而无法闪避的灰虫子!
“砰——!!!”
一声沉闷如巨锤砸中朽木的巨响震彻全场!灰虫子格挡的圆盾如同纸糊般瞬间爆成无数碎片!狼牙棒上的铁刺撕裂了他的胸甲,恐怖的冲击力让他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抛飞出去十几米远,才像破布娃娃一样重重摔在沙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一动不动。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他口中喷出,在沙地上染出触目惊心的红斑。
全场死寂!只剩下狼牙棒上滴落的血珠砸在沙地上的“嗒、嗒”声。
“认输!我们认输!!” 丹妮莉丝猛地从王座上弹起,声音因极致的惊骇和心痛而尖利颤抖,毫不犹豫地喊道。
巴利斯坦爵士面色凝重,立刻宣布:“第五战!联军胜!”
几名无垢者同伴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场内,沉默而迅速地将生死不明的指挥官抬了下去。
弥林阵营一片哗然,士气跌入谷底。那个不可战胜的铁甲怪物,依然矗立在场地中央,狼牙棒上的尖刺还挂着灰虫子盾牌的碎片。联军阵营则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嚎叫。
弥林方只剩下最后一位勇士——周浩。周浩缓缓地站起身。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冰冷的厌恶。他回想起在维斯特洛与猎狗和布蕾妮的战斗,那种面对铁罐头时的憋闷感和低效率,让他对这种依靠厚重龟壳的战斗方式深恶痛绝。
波隆在躺椅上啜着牙花子,肋部的疼痛让他语气更冲,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冲着周浩喊道:“喂!周浩!你灵巧点,别硬来!不行就让他追着你跑,消耗他的体力……妈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也太邪门了,灰虫子捅了那么多下都没事……你小子可别逞能,见势不妙就认输,保命要紧!就知道这个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如果是我对上他,估计会直接认输吧……”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嘟囔出来的,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对自己也是对周浩的一种不安的安慰。
提利昂晃动着酒杯,目光紧紧盯着场中那尊铁塔,语气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调侃,但那份轻松背后却透着一丝紧绷:“周浩大人,看来我们这位‘铁罐头’朋友不太懂得社交礼仪,非要我们把礼物‘送’到他的铁皮里面去。不过……开这种顽固的‘罐头’,风险可不小。但愿您的‘开罐器’足够锋利,可别崩了刃。” 他说完,下意识地喝了一大口酒,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只剩下严峻的审视。他甚至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丹妮莉丝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说真的,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得立刻认输,做好下一步的计划。”
丹妮莉丝没有回答,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紫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浩的背影,那里面盛满了毫无掩饰的恐惧和依赖。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周浩的力量,但眼前这个仿佛从噩梦中走出的铁甲怪物,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周浩也可能失败的可怕念头。
丹妮莉丝看向周浩,眼中充满了信任,但也难掩焦虑:“周浩……小心。”
周浩回头对丹妮莉丝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他没有选择常规的刀剑,而是转身,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件让所有人愕然的武器——那是一柄长度超过六尺、沉重无比的巨型双刃战斧,斧刃宽阔如扇面,斧背带着破甲的尖刺。这显然不是用来灵巧格斗的兵器,而是专门为了劈砍重甲、摧毁防御而存在的战场凶器!
他单手轻松地提起那柄需要常人双手才能勉强挥舞的战斧,抗在肩上,迈步走向场中。他的步伐沉稳,与血怒战士的沉重不同,那是一种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内敛。
最终的对决,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