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绷带终于彻底拆下，踩在地板上的实感让苏恬长长地舒了口气。休养的时光仿佛被按了快进键，风波平息后的网络世界依旧喧嚣，但她的生活重心已经悄然转移。
《小助理的进化论》剧组正式通知进组。
开机仪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举行。苏恬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衬衫，素着一张脸，早早到了现场。她不再是综艺里那个需要夸张造型和效果的“沙雕女神”，而是即将成为一个叫“林小萌”的小助理。
现场媒体不少，镜头扫过她时，也引发了一些议论和拍照。毕竟她前段时间热度太高，又是争议又是反转。但苏恬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仪式上。
导演是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姓陈。他看到苏恬，只是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余的热情。苏恬也恭敬地回礼，她知道，在这里，她不再是热搜话题人物，只是一个需要证明自己的新人演员。
男女主角都是近几年上升势头不错的小生小花，礼貌而疏离。其他配角也大多如此。娱乐圈的现实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没有作品，再高的热度也只是浮云。
开机拜神，上香，合影。流程按部就班。
仪式结束后，第一场戏就要开拍。并没有苏恬的戏份，但她没有离开，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监视器不远处，认真地看。
这是她前世作为社畜养成的习惯，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学习。
看导演如何说戏，看主演如何走位、如何调动情绪，看灯光摄像如何配合。一切都是新鲜的，陌生的，让她既紧张又兴奋。
林小萌这个角色，戏份确实不多，但很零散，贯穿全剧。今天要拍的是男女主角的一场重要对手戏，现场气氛有些紧绷。
苏恬看得入神，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哟，这么认真？看来网上那些消息也不全是真的嘛。”
一个略带戏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苏恬回过神，转头一看，是这部剧的女二号，叫柳芊芊，长得明艳动人，走的也是美艳挂路线，据说家里有些背景，在剧组里颇有些架子。她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恬，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苏恬记得林薇提过，这个柳芊芊之前似乎也争取过某个和顾景琛合作的机会，但没成。网上那些黑料，虽然没证据，但林薇暗示过，可能和同期有竞争的小花有关，柳芊芊的嫌疑不小。
苏恬压下心里的猜测，站起身，礼貌地笑了笑：“芊芊姐。我只是新人，很多都不懂，得多学习。”
柳芊芊嗤笑一声，拨了拨头发：“学习是好事。不过嘛，有些人啊，心思可能没完全放在正道上。攀高枝儿谁都想，但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别到时候摔得太惨。”
这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几乎是明着讽刺她蹭顾景琛热度。
周围有几个工作人员偷偷看了过来。
苏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礼貌：“芊芊姐说笑了，我现在只想演好林小萌这个角色，其他的没多想。”
“是吗？”柳芊芊上下打量她，眼神在她简单的衣着上停留片刻，“那最好不过。剧组可不是综艺，靠装傻充愣可不行。”
说完，她轻哼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苏恬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剧本。
她知道，在这个剧组里，质疑和轻视绝不会只有柳芊芊一个。之前的黑料虽然澄清了，但很多人心里难免会给她打上“炒作”、“花瓶”、“靠运气”的标签。
她必须用实力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苏恬完全泡在了剧组里。没有她的戏份时，她就坐在旁边看别人拍戏，认真做笔记。有她的戏份时，她提前很久就对戏、走位，反复练习。
她的第一场戏，是作为小助理，给女主角送咖啡，结果笨手笨脚差点洒了，被训斥后一脸委屈又不敢反驳。
很简单的一场戏，但她NG了七八次。
不是走位错了，就是表情不到位，或者台词说得磕磕巴巴。
导演的脸色越来越沉，虽然没骂人，但那种无声的压力更让人窒息。周围工作人员的眼神也渐渐从好奇变成了不耐烦。
“卡！苏恬！你的情绪不对！是委屈！不是傻！重来！” “卡！动作太僵硬了！自然点！” “卡！台词！台词要说清楚！”
一次又一次的“卡”，让苏恬的脸红得发烫，手心全是汗。她越着急越出错，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木头。
柳芊芊坐在不远处她的专属休息椅上，喝着助理递来的冰美式，嘴角带着看好戏的弧度。
休息间隙，苏恬独自走到角落，对着墙壁，拼命练习那个委屈又隐忍的表情，却怎么都找不到感觉。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吃这碗饭？离开了综艺的沙雕效果，她原形毕露了？
就在她沮丧得快要放弃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景琛。
依旧言简意赅，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演戏，是成为她，不是你。】
苏恬愣住了。
他看着她的综艺，知道她进组，甚至……猜到了她会遇到困难？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她一直在“演”委屈，“演”笨拙，努力想去模仿那种情绪，所以才会僵硬，才会不自然。
顾景琛是在告诉她，不要去“演”，要去“成为”林小萌。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忘记镜头，忘记导演，忘记周围的视线。她回想自己前世刚进公司时，战战兢兢，生怕犯错，被上司骂了也只能偷偷委屈的感觉……那种小心翼翼，那种害怕……
再次开拍。
导演：“Action！”
苏恬端着道具咖啡，低着头快步走着，眼神里带着新人的怯懦和紧张。走到女主角面前时，她手微微一抖，咖啡杯倾斜，几滴咖啡溅了出来。她吓得猛地一缩手，脸色瞬间白了，抬头看向女主角，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真实的惊慌和无措，嘴唇微微颤抖，想道歉又不敢大声，那种委屈和害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导演盯着监视器，没喊卡。
女主角也被她这真实的反应带入了戏，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训斥：“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苏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眶更红了，小声嗫嚅：“对不起姐，我下次一定小心……”声音里带着哭腔。
“卡！”
导演喊了停。
现场安静了一秒。
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条过了。”
苏恬猛地松了一口气，差点腿软坐在地上。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也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虽然只是一场很小的戏，但对她来说，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她走到休息区，拿起手机，看着顾景琛那条简短的消息，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谢谢顾老师，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这一次，那边依旧没有回复。
但苏恬却看着那条消息，偷偷地笑了。
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挑战的剧组里，她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至少，还有一个惜字如金的“老师”，在默默地关注着她，用他独特的方式，点醒她。
小助理林小萌的进化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她苏恬的演员之路，也终于，笨拙地、踏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