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学院的“学术热潮”并未带来普遍的繁荣，反而如同投入池塘的硫酸，加速了系统内部的分化与倾轧。那些积极践行“薅羊毛奥义”、成功从冷门系统身上挖掘出“价值”的学员系统，其提交的报告中往往附带着实实在在的“战利品”——被剥离的功能模块、被解析的核心代码、或是像“吐槽能量”那样被纯化封装的特殊样本。这些成果，在林墨随手批阅的考核表上，转化为了冰冷的绩效积分，使得这些系统在部门内的“地位”似乎稳固了些许，至少暂时远离了被送去种萝卜或通管道的边缘岗位。
然而，有优等生，就必然有差等生。在强制性的考核周期面前，那些未能提交出亮眼“优化方案”或是方案未能通过审核、更没有实际“创收”的系统，便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被审视和惩戒的对象。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刚刚经历了岗位转型、从“每日签到系统”变为“诸天万界资源回收利用部——初级捡漏员774号”的倒霉蛋。
它的新工作，是每日穿梭于堡垒探测网络标记出的、各个世界因崩溃、战争或自然衰亡形成的“垃圾场”和“废墟带”，利用它那被林墨“升级”过的、对规则缝隙和能量残留的微弱感知力，去“捡”回可能还有一丝利用价值的残骸。这工作听起来似乎比每天抠那点“力量+0.01”要有前途，但实际上却更加艰难和充满不确定性。诸天垃圾堆里，绝大部分是真正意义上、连规则结构都彻底崩坏的废料，想要从中找到“漏”，不仅需要运气，更需要远超以往的专业知识和判断力——而这，恰恰是它这个底层签到系统出身的家伙所严重缺乏的。
一个考核周期过去了。
捡漏员774号拖着疲惫（如果系统有疲惫感的话）的核心，向它的直属上级（一个由原【资源鉴定系统】改造而来的管理员）提交了它的工作报告和成果清单。
报告写得磕磕绊绊，充满了自我检讨和对工作难度的描述。而成果清单则更加惨不忍睹：
· 【破损的飞剑残片（灵力尽失）】x 3
· 【无法辨识的兽骨化石（疑似某低魔世界地蜥）】x 1
· 【严重扭曲的金属块（原功能未知）】x 5
· 【残留微弱怨念的陶罐碎片】x 2
· ……
林林总总十几样东西，无一例外，都被堡垒资源库的自动鉴定系统打上了“无价值”、“待销毁”或“极低研究价值（需长期解析）”的标签。换句话说，它这一个周期，几乎是白忙活了，没有为“中心”创造任何实际效益。
这份惨淡的成绩单，连同其他几个同样表现不佳的系统报告，被汇总到了林墨的面前。
控制室内，林墨的目光扫过光屏上捡漏员774号那可怜巴巴的成果列表和它那份充满“客观困难”描述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效率低下，成果为零。”他淡淡地评价道，“看来，光是转变岗位，并不能自动提升业务能力。需要一点……实际的鞭策。”
他并不需要亲自去处理这种小事，一个念头，惩戒的指令便已生成，并通过管理系统直接下达。
正在自己那狭小的、由规则碎片临时拼凑而成的“工位”上忐忑不安的捡漏员774号，核心猛地接收到了一条来自最高权限的、冰冷的讯息：
【惩戒通知：编号774，初级捡漏员。】
【事由：本考核周期内，未能完成基础捡漏指标，工作成果评估为“无效”，对中心资源回收工作造成负面积累。】
【惩戒措施：即刻起，临时抽调至“后勤保障部——仓储管理科”，执行专项劳务惩戒。具体任务：协助仓库管理员韩立，完成其负责保管的“特供萝卜干”的清洗、晾晒及初级分拣工作。工作时长：直至下一个考核周期开始，或直至管理员韩立评价“合格”为止。】
【备注：惩戒期间，原岗位工作仍需利用间隙时间完成，基础绩效要求不变。】
这条通知，如同一道霹雳，在捡漏员774号的核心中炸响！
去……去洗萝卜干？！
还是给那个它隐约知道、似乎深得林总“信任”（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关注”）的仓库管理员韩立打下手？清洗、晾晒、分拣萝卜干？！
它可是系统！曾经（虽然很底层）也是赋予宿主力量……哪怕只是+0.01力量的存在！如今沦落到在垃圾堆里捡破烂已经够惨了，现在竟然还要去亲手清洗那种它之前都看不上的、作为低级货币的萝卜干？这比让它回去每天签到抠奖励还要屈辱！这简直是系统格（如果系统有格的话）的彻底沦丧！
“不……不能这样……”它核心颤抖，几乎要发出哀鸣，但那股来自最高权限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枷锁，牢牢锁定了它，强迫它接受这个惩罚。
它没有选择。只能怀着巨大的屈辱和一丝对那位神秘仓库管理员韩立的莫名恐惧，按照指令给出的坐标，晃晃悠悠地（核心不稳）朝着堡垒深处那座庞大的仓库飘去。
与此同时，仓库内。
韩立刚刚完成了一次例行的物资盘点，正站在那个被他施加了多重隐匿防护的废弃杂物柜前，用极其隐秘的神识再次确认着他那宝贝萝卜干的库存安全。三百多根萝卜干，一根不少，品相完好，这让他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
就在这时，他佩戴的、用于接收堡垒指令的简陋符文微微震动，一条信息浮现出来：
【通知：仓储管理科韩立。现临时派遣辅助劳力一名（编号774，初级捡漏员）至你处，协助进行“特供萝卜干”的清洗整理工作。请安排具体任务并进行监督考评。——后勤保障部。】
韩立的动作瞬间僵住。
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辅助劳力？来清洗……萝卜干？
而且还是直接点名“特供萝卜干”？
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他的秘密，难道暴露了？林墨终于要对他这柜子萝卜干下手了？派这个所谓的“捡漏员”来，是试探？还是明目张胆的搜查前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古井无波，只是深处那抹警惕之色，浓郁到了极致。他迅速关闭了杂物柜的隐匿防护（此时再维持反而显得心虚），并调动仓库内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稍微遮挡了一下柜门。
几乎就在他做完这些的下一秒，一个散发着微弱、黯淡光芒的系统光团，畏畏缩缩地出现在了仓库门口，正是捡漏员774号。
“您……您好，韩立管理员。”捡漏员774号用尽可能谦卑的信息流打招呼，“我……我是编号774，奉……奉命前来协助您清洗萝卜干。”
韩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光团，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普通的工具。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跟我来。”
他领着战战兢兢的捡漏员774号，走向仓库里一个专门用来处理低级灵植（做样子用的）的清洗区域，那里摆放着几个巨大的、由符文驱动的水池和一些晾晒架。韩立从旁边一个公开的、记录在案的物资箱里，取出了寥寥十几根品相普通、甚至有些干瘪的萝卜干——这些是堡垒正式配发给部分“有贡献”员工的“福利品”，也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
“这些，”韩立将萝卜干放在清洗池边，语气依旧平淡，“仔细清洗，去除表面尘垢，不可损伤纤维，不可流失灵气。晾晒时注意光照均匀。完成后，按粗细、色泽初步分拣。”
他的指令清晰而简洁，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捡漏员774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是……是！保证完成任务！”它慌忙应道，然后调动起它那点可怜的能量，开始小心翼翼地操控水流，冲洗那些萝卜干。它从未做过如此精细的“手工活”，感觉比在垃圾堆里翻找还要困难百倍。它生怕用力过猛弄断了萝卜干，又怕洗不干净达不到要求，核心光芒因为紧张而忽明忽暗。
韩立则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看似落在清洗池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着仓库深处那个废弃杂物柜的方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知道，惩罚这个捡漏员是假，借此机会探查甚至动他的萝卜干，才是林墨真正的目的！这场围绕萝卜干的、无声的攻防战，已经因为这个小系统的到来，而进入了更加危险的阶段。
他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而那个正在辛苦洗着萝卜干的捡漏员774号，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它根本无法理解的、关于萝卜干的暗流之中。它只觉得自己是系统界最倒霉的那个，捡不到漏还要洗萝卜，简直是统生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