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林风身后那道果轰然一震，其中封存的百万神魂不再是无意识的怨念集合，而是化作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咆哮海洋。
那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百万生灵被活活祭炼时，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愤怒与不甘！
“杀！杀！杀！”“凭什么！”“还我命来！”这些声音凝成实质的刀锋，随着林风向前踏出的一步，化作一道灰色的精神洪流，悍然冲向那九道洞开的金门！
神圣、威严、不可侵犯的金门，在接触到这股精神洪流的刹那，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门内那亿万神明的低语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当面吐了口水，充满了错愕与惊怒。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荒战场，早已化为一片血色炼狱。
焚天巨矛的矛尖，已深深贯穿中央神庙的地脉核心，但那支撑着神庙的功德光柱依旧顽强。
叶红绫浑身浴血，双膝重重跪在龟裂的大地上，手中的战戟只剩半截。
她身后的百万东荒将士，个个面如金纸，口中不断涌出混杂着金色神力的鲜血。
这是信仰反噬，是他们试图弑神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神庙顶端，那块巨大的“功德碑文”上，依旧散发着柔和而又冰冷的光芒，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东荒亿万生灵的“命格”与“轮回”。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对应着一生的荣辱，死后的去向，皆由神明书写，不容更改。
叶红绫死死盯着那块碑文，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
她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看到了战死兄弟的名字，看到了无数东荒子民的名字，他们一生的奋斗，最终都只是碑文上一行冰冷的文字。
“你们写命格，定轮回，可曾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一声怒吼，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凝聚了全身所有战意与生命力的精血喷薄而出，没有洒向大地，而是精准地落在了那半截断裂的战戟上。
戟身之上，一道早已刻画好的灰焰符文，在接触到这口精血的瞬间，骤然被点燃！
“东荒之人，魂不跪神！”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燃烧着灰色火焰的断戟掷向贯入神庙的焚天巨矛，“给我——炸了它！”
刹那间，仿佛连锁反应被触发，整根贯穿天地的巨矛轰然自爆！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以百万将士的信仰与东荒地脉的怒火为燃料的终极毁灭。
恐怖的能量化作漫天火雨，每一滴火焰都带着凡人对神明最原始的憎恨，疯狂灼烧着那道功德光柱。
咔嚓……咔嚓……在亿万火雨的焚烧下，被神明视为秩序根基的功德光柱，寸寸断裂，最终轰然倒塌！
几乎在同一时刻，苍玄祭坛。
花想容娇小的身躯盘坐在巨大的葬天纹阵眼之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香汗。
九条毛茸茸的狐尾无力地垂在身后，只有胃部传来一阵阵雷鸣般的轰鸣。
她刚刚强行吞下了七缕从虚界飘回的命轨残丝，那是神明用来编织命运的根源之物，对凡人而言是剧毒。
“嗝！”
她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小嘴一张，喷出了一道凝练无比的灰色火焰。
这道灰焰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射向遥远的西漠方向。
紧接着，又是连续六个响嗝，六道灰焰分别射向了其他方位。
“风哥哥的债，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背。”她虚弱地喃喃自语，嘴角却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而且……他说过请我吃烤灵鹿的，可不能赖账。”
话音刚落，她体内的葬天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被她吞入腹中的命轨残丝，非但没有污染她，反而被“吞天胃”和葬天纹的力量逆向解析、转化。
一股混杂着葬天之力的命轨污染，沿着无形的因果线，瞬间扩散到了大陆各处的六座神庙之中！
西漠、北原、南海……六座神庙内，负责看守功德碑文的守碑奴，几乎在同一时间齐齐发出一声惨叫，抱头倒地。
他们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炼丹炉，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污秽之力疯狂灼烧，神魂深处的神性印记正在被飞速抹除！
虚界深处，林风清晰地感知到了外界三重浩瀚的共鸣。
东荒不屈的战意，花想容逆转的污染，以及那功德光柱崩塌后，从无数凡人心中升腾而起的怒吼回响！
这三股力量如同三条奔涌的江河，尽数汇入他的道果之中。
道果剧烈震颤，他身上那七道狰狞的神魂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疯狂扩张！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意识，但他没有丝毫压制的打算。
他猛然盘膝坐下，压制？
为何要压制！
这裂痕，既是神明留给他的诅咒，亦是他反击的最好武器！
“以我魂为渊，纳万世之怨！”
他引动体内的凡尘道种，竟主动将那七道神魂裂痕化作了七口吞噬一切的“怒渊”！
虚界之中，无数万年来被神明炼祭、化为能量的残魂怨念，那些不甘与执念，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这七口怒渊之中！
杀生仙诀悄然运转，这一次，他掠夺的不再是修为，而是那最纯粹、最原始的“执念之火”！
无数生灵临死前的最后一念，被他从虚无中抽出，凝聚于悬浮在头顶的葬天印之上。
渐渐地，一缕灰黑色的雷霆在印顶成型，它没有天劫的威严，却带着一股能让神明都为之颤栗的死寂与疯狂。
此雷非天降，而是由万万人心所铸！
“你们不是要我永世沉沦？”林风缓缓站起身，单手高举葬天印，那道灰黑色的雷霆如毒蛇般缠绕其上，“那老子就用你们炼奴的香炉，给你们劈一道……葬天劫！”
一印轰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道灰雷破开虚空，无声无息地击中了第一道金门。
雷光炸裂的瞬间，门上繁复玄奥的神纹如同被浓酸泼洒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门后，传来了神明惊恐而痛苦的惨叫，他们纷纷退避，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那不是天罚，那是凡人之怒的具现！
剧烈震颤的金门之上，光影变幻，竟倒映出另一番景象：无数个纪元以来，跪拜在神像前的虚影，一个接一个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们撕碎了身上的神袍，仰天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吾等不敬天！”
林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魂的剧痛让他身体一阵踉跄，几乎要当场碎裂。
可他却咧开嘴，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原来……只要有人敢抬头，天就压不住。”
就在此时，他手中的葬天印微微一震，印底竟凭空浮现出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古老刻痕，那字迹苍劲、霸道，带着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第八碑，非死即葬。”
林风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行字，并非来自上古葬天者，那笔锋，那神韵……分明是他自己的笔迹！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一个身披黑袍的孤寂身影，亲手将八块石碑封印于天地各处，而他，正是手持第九碑的……第九碑主！
他轮回归来，不是为了推翻别人的秩序，而是为了亲手毁掉自己曾经立下的秩序？
“所以……”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与无尽的冰冷，“我不是叛徒，是清算人。”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第二道金门。
葬天印再度升空，其上的灰雷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狂暴。
“这一雷，祭我前世。”
灰雷再度破空，这一次，是带着清算过往的决绝！
第二道金门在雷光中发出刺耳的悲鸣，巨大的门扉之上，裂开了一道深邃的缝隙。
而林风的身躯，也在这一击之后，晃了晃，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
那亿万神明的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高高在上的神明，都在这清算过去的一击面前，感到了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