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响，聂小倩背着赵昊往前走。她脚步不快，但没停。赵昊靠在她背上，能感觉到她呼吸有点乱，肩膀微微发颤。
“放我下来吧。”他说，“我能走了。”
“别动。”她回了一句，“你体内的毒还在往经脉里钻，刚才那一下不是普通妖气。”
他笑了笑：“你还懂这个？”
“我在兰若寺待了几百年，看过的伤比你说的还多。”她声音冷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只是以前从没给谁治过。”
两人继续往前。林子越来越深，月光被树冠挡了一半，地上斑驳一片。赵昊的手慢慢滑下来，搭在她手臂上。
“你怕什么？”他忽然问。
“我没怕。”
“那你手抖什么？”
她没说话。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块空地，中间有块大石头，旁边长着几株发蓝光的草。聂小倩终于停下，在石头边蹲下，想把他放下来。
可他没松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赵昊靠着她耳朵说，“你觉得你是鬼，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你怕跟我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身体僵了一下。
“我也怕。”他接着说，“怕你哪天突然消失，怕你说一句‘我不属于这里’就转身离开。但我更怕的是，如果你不来，我的学院永远少一个人。”
她转头看他。
脸色还是白的，嘴角有干掉的血迹，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说过，我帮你整理讲义的事你知道。”她低声问，“那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每天半夜都会去后山烧纸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些没人管的小鬼。”他伸手摸了下她脸颊，“我还知道你讨厌别人叫你女鬼，可从来没跟谁解释过你是谁。”
她鼻子一酸。
“我不是不想走……”她声音有点抖，“我是怕一旦走了，就成了真的一无所有。”
“那你现在有我。”赵昊握住她的手，“我虽然穷过，住过出租屋啃泡面，但现在好歹是个院长。虽然破庙起步，但收徒、开课、打妖怪，样样都来。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发工牌。”
她愣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个？”
“当然记得。”他咧嘴一笑，“你第一次来听课，坐最后一排，穿件灰袍子，手里捏着支笔。下课后所有人都走了，你偷偷把散落的讲义叠整齐，放进我抽屉。第二天我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勤快的学生。”
她低下头：“我以为你会觉得脏。”
“脏？”他笑出声，“我那时候刚被秘书卷款跑路，睡地板吃泡面，身上才叫一个脏。你那是细心，不是脏。”
她抬眼瞪他：“你现在也挺脏的。”
“那是战斗痕迹，懂不懂？”他装模作样拍了拍胸口。”
她忍不住笑了。
笑完又红了脸。
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撒了层薄霜。赵昊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拉近。
“小倩。”他声音低下来，“我是真的想带你走。去现实世界，去看高楼大厦，去吃火锅烧烤，去直播带货——你想播啥我都给你刷火箭。”
她抿了抿嘴：“我要是直播吓到观众呢？”
“那正好。”他眨眨眼，“就说你是通灵主播，专接阴间订单。保准爆火。”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就知道贫。”
“我不贫，你能背我到现在？”他反手握住她手腕。
她没挣脱。
“你真是个傻瓜。”她盯着他看，“明知道自己受了伤，还非得冲上来护我。”
“我不护你护谁？”他说，“你是第一个敢骂我讲课太水的人，也是第一个帮我捡笔的。你说你不是我们的人，谁信？”
她眼眶慢慢红了。
“赵昊……”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爱上你了。”
他怔住。
“我不想再一个人守着破庙了。”她继续说，“我想跟你回去。去你的学院，当老师也好，当学生也罢，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想去。”
他猛地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没坐下。
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早该这么说了。”他声音有点哑，“我等这句话等得都快秃了。”
她捶他一下：“谁让你整天穿个印字卫衣到处晃。”
“那叫品牌宣传。”他松开她一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欢迎加入修仙学院，编号008，职位暂定——心灵导师。”
她笑了下，又靠进他怀里。
两人就这么站着。风吹过来，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几声猫叫。赵昊感觉肩上的伤还在疼，但没刚才那么重了。
“毒清得差不多了。”她说，“我用了一点阴气帮你逼出来。”
“你还藏这本事？”他惊讶。
“几百年的孤魂，总得有点底牌。”她抬头看他，“不过下次别这么拼了。你要出了事，谁给我发工资？”
“你还惦记工资？”他乐了，“等回去了给你开最高档，五险一金全包，年底分红按打妖怪次数算。”
“那我要是天天打呢？”
“那就天天发。”
她轻轻掐了下他胳膊：“疼吗？”
“疼。”他说，“但比不上看你哭疼。”
她脸一热，低头蹭了下他肩膀。
“以后换我保护你。”她说。
“行啊。”他点头，“不过现在嘛——”
他忽然弯腰，一手抄起她腿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哎！”她惊叫一声，搂住他脖子，“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说谁背谁来着？”他笑着往前走，“刚才不是挺威风的？现在轮到我了。”
“你伤还没好！”
“没事。”他脚步稳稳的，“为了女朋友，这点伤不算啥。”
她挣扎了两下，发现他抱得很紧，索性不动了。
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
林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月光穿过枝叶洒落，映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不知何时，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额角，她没有躲。风停了片刻，仿佛天地也为之屏息。那一夜，他们在老槐树下的空地上，完成了从灵魂到躯壳的交融。没有喧嚣，只有心跳与誓言在暗夜里静静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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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赵昊。”她小声问，“现实世界……真有你说的那么热闹吗？”
“比我说的还热闹。”他答，“有地铁、外卖、短视频，还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想吃什么都能送到门口。以后你直播，我给你当运营。”
“你要敢乱剪我视频，我就变成厉鬼缠你。”
“那你先学会用美颜滤镜。”他逗她，“不然观众一看真容吓跑了。”
她拧了他一下：“你再胡说，我真咬你了。”
“咬呗。”他无所谓地笑，“反正咱们都这样了，不怕多一口。”
她脸红透了，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林子里静得很，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赵昊抱着她慢慢往前走，肩上的血已经干了，衣服黏在皮肤上，但他不在乎。
他知道，有些事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树后的女鬼，他也不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院长。
他们是彼此的人了。
走到一棵老槐树下，赵昊停下来。
“歇会儿？”她问。
“不歇。”他看着她，“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下次不管发生什么，别想着一个人扛。”他认真说，“你是我的人，有事就得叫我。就算我在洗澡，你也得敲门喊我出来。”
她扑哧笑了：“谁要去看你洗澡。”
“那不行。”他摇头，“必须叫。这是规定。”
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得先把卫生搞好。”
“没问题。”他答应得飞快，“从明天开始，天天冲澡，香皂用最贵的。”
她笑着靠回他怀里。
他抱着她继续走。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影子在地上连成一片。
前方树林尽头，隐约能看到兰若寺的屋檐。补习班的小鬼们已经被洛璃和唐果带回去，只剩他们两个还在这片林子里。
赵昊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等回学院，第一件事给你买新衣服。”他说，“不能再穿这种旧袍子了。”
“你有钱吗？”
“暂时没有。”他实话实说，“我去直播卖惨，标题就叫《院长为爱负伤，女友背他十里路》。”
“你敢！”她立刻抗议，“不准拿我炒热度！”
“那你说怎么办？”他耸肩，“我又不能去抢银行。”
“你可以好好讲课。”她认真说，“学生们都挺喜欢你的。”
“行吧。”他叹气，“那就走正道。不过你得陪我一起上台，不然没人信我真有女朋友。”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好。”
他笑了。
抱着她加快脚步。
远处，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