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吼完那句“牛逼”，整个人还陷在巨大的震撼里，胸口起伏不定。
屏幕上，张麻子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入主鸭城。那荒诞又雄壮的音乐再次响起，伴随着周星导演独有的、充满仪式感的镜头，每一帧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油画。
“咚咚咚。”
宿舍门被敲响，隔壁寝室的刘川探进个脑袋，满脸八卦：“哥几个，看那个九块九的笑话没？我朋友圈都刷疯了，说烂出了新高度，是不是真的？”
没人理他。
李哲、胖子王浩，还有另一个室友，三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被吸了进去。
刘川觉得没趣，正要缩回头，耳朵却捕捉到了电影里的台词。
葛闻饰演的黄四郎，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对胡万说着话：“如果你活着，早晚都会死；如果你死了，你就永远活着。”
刘川愣住了。
这……这是烂片能写出来的词儿？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目光也被吸引到了屏幕上。
电影情节在飞速推进。凉粉店里，一场关于“公平”的血案被构陷。胡万的咄咄逼人，小六子以死自证的惨烈，每一个镜头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观众的心上。
“太欺负人了！这黄四郎，就他妈是个畜生！”胖子王浩捏碎了手里的鸡骨头，气得满脸通红。
之前还抱着看笑话心态的李哲，此刻拳头攥得死死的。他想到了自己实习时被领导抢功，想到了父亲为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跟人低声下气，想到了新闻里那些数不清的、令人无力的不公。
原来，人人都是那个被逼着剖开肚子的六子。
而张麻子，就是那个他们幻想中能从天而降，为他们主持公道的英雄。
当孟龙饰演的张麻子抱着六子的尸体，眼神从悲痛变为冰冷的杀意，缓缓说出那句“我要让他，血债血偿”时，宿舍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即将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操……”刘川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电影……有点东西啊！”
他立刻掏出手机，取消了刚刚在朋友圈里跟风转发的“国产烂片大赏”的动态。
同样的情景，正在全国无数个屏幕前上演。
一个刚加完班，准备靠烂片放松一下的程序员，默默关掉了后台准备写的bUG报告，全神贯注。
一对本来想在深夜看点爱情片的情侣，此刻依偎在一起，女孩的眼圈红了，男孩则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甚至在一个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几个值夜班的狱警，用没收来的走私手机，围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这台词，硬！”
“这演员，绝！”
“比他妈春晚小品好看多了！”
真实的口碑，就在这一个个深夜里，在口耳相传中，开始逆转。
“星河”App的评论区，成了最直观的战场。
水军们还在兢兢业业地执行着任务。
“【一星】剧情拖沓，看得我快睡着了。”
这条评论刚发出来，下面立刻被几百条回复淹没。
“睡着了？你家坟头信号这么好？”
“你怕是看的天线宝宝吧？这电影的节奏快得我连厕所都不敢上！”
“兄弟，活干得太糙了，今天的盒饭别想加鸡腿了。”
另一个水军账号发出新的指令：“【一星】特效五毛，太假了。”
回复更绝。
“大哥，你看的是《帝国之刃》的预告片吧？走错片场了。”
“这电影要什么特效？要的是人心！要的是人心里的那股气！”
“哈哈哈哈，这届水军不行啊，连电影类型都没搞清楚就来黑，笑死我了。”
水军们发现，情况不对劲了。他们的控评话术，在真实观众充满真情实感、甚至带着电影台词梗的评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更让他们感到恐慌的是，那些真实的五星好评，不再是零星的抵抗，而是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五星】周星还是那个周星！他不是被封杀了，他是去磨一把剑了！十年磨一剑，剑名‘子弹’！”
“【五星】孟龙！从今天起，你不是工地影帝，你就是影帝！你就是中国的马龙·白兰度！你就是我的神！”
“【五星】我宣布，‘站着把钱挣了’是我今年的年度台词！太他妈提气了！”
“【五星】这电影根本不是在讲土匪，这是在讲我们每一个人！谁不想站着，把钱挣了？！”
评论区的风向彻底变了。之前是被水军压着打，现在是真实的观众追着水军骂。很多水军账号被愤怒的观众们合力举报，直接封号。
“风哥”所在的“正义之声”群里，一片死寂。
半小时前，他们还在嘲笑这任务轻松。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冲向风车的鬣狗，被那巨大的叶片扇得七零八落。
“风哥，怎么办？顶不住了！他们人太多了！”
“我的号被封了三个！”
“他们不讲武德啊，他们真的看完了电影再来骂我们！”
群主“风哥”看着屏幕上节节败退的战报，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入行五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迅猛、如此狂热的口碑反扑。
这不正常！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观众，这是一支被电影彻底点燃了情绪的军队！
星尘引力总部，指挥室。
杨舟看着舆情监控大屏，手都在抖。
代表正面情绪的绿色，已经从最初的不到百分之十，一路高歌猛进，突破了百分之七十的大关，并且还在疯狂上涨。
而那条代表着电影评分的曲线，在经历了最初的断崖式下跌后，划出了一道令人心脏狂跳的“V”字形！
从最低的1.9分，一路爬升！
3.8……4.5……5.7……6.8……7.5！
仅仅一个多小时，评分已经回到了一个正常电影的水准线之上，而且势头没有丝毫减弱！
“疯了……全他妈疯了……”杨舟喃喃自语。他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见过上映后口碑逆袭的，但从没见过逆袭得如此夸张，如此霸道的。
这不是逆袭，这是起义！
江川站在他的身边，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知道，子弹飞出枪膛后，会有一段沉寂的飞行。
现在，它开始发出呼啸了。
“通知陈默，”江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加大服务器带宽，准备迎接第一波真正的流量洪峰。”
“第一波？”杨舟一愣，“现在还不算？”
江川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只是第一批被好奇心和嘲笑声吸引进来的观众。”
“等天亮之后，当口碑彻底引爆社交媒体，当那些影评人开始发声，当沉默的大多数被唤醒……”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才是真正的，山呼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