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古道,已成人间炼狱。
箭矢如蝗,滚木礌石轰鸣,凉州铁骑的马蹄践踏着血肉,蜀军步兵的喊杀声与魏军垂死的哀嚎交织成一片。
司马懿站在剧烈摇晃的战车上,花白的须发沾染着尘土与溅上的血点,他试图稳住阵脚,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命令残存的将领收拢部队,向谷口方向突围。
然而,兵败如山倒。
指挥体系被“幽影”精准的狙杀彻底打瘫,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疲惫不堪的魏军中疯狂蔓延。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便被混乱的浪潮吞没。
就在他挥舞着佩剑,指向一处尚在抵抗的小型圆阵,欲以此为基点重整防线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混杂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如同毒蛇吐信,骤然袭来!
这支弩箭来得太过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他注意力被前方战局吸引的刹那!
司马懿终究是沙场老将,生死关头,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危机,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
“噗!”
冰冷的箭镞未能命中他的心口,却狠狠扎入了他的左肩肩窝!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几乎从车上栽下!
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箭镞显然带有倒刺,牢牢嵌在了骨缝之间,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紫色的袍服!
“父亲!”
一旁的司马师眼见父亲中箭,目眦欲裂,狂吼着扑上前,用身体挡在司马懿身前!
几乎是同一时刻!
远处山脊上,一直冷静观察战局的姜维,敏锐地捕捉到了魏军中军这瞬间的混乱与那显眼的将旗!
他目光一凝,力贯双臂,一张强弓瞬间拉满如月!
手指一松!
嗡——!
一支狼牙箭如同流星赶月,穿透混乱的战场,带着凄厉的啸音,直奔那护在司马懿车驾前的年轻将领——司马师!
司马师此刻心神全系于父亲伤势,加之战场喧嚣,待到察觉恶风扑面,已然不及躲闪!
“噗嗤!”
利箭精准地从他后背射入,前胸透出!带出一蓬灼热的血雨!
司马师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冒出的染血箭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中的疯狂与担忧瞬间凝固,随即光芒涣散,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栽倒在战车之下!
“师儿!!!”
肩窝剧痛中的司马懿,眼睁睁看着长子为了护自己,被一箭射杀,倒毙眼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嚎!
这打击,远比肩上的箭伤更痛彻心扉!
他猛地俯身,想要抓住儿子尚存余温的手,却因动作牵动伤口,剧痛攻心,加上这丧子之痛带来的巨大悲愤,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在司马师逐渐冰冷的尸体上,也染红了他自己的前襟!
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几乎晕厥过去。
“丞相!”
“保护丞相!”
周围的亲兵死士见状,彻底红了眼,知道再不突围,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他们不再理会任何命令,如同疯虎般,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屏障,拼死扛起几乎脱力的司马懿,也不顾那还插在他肩窝的弩箭,裹挟着他,向着尸山血海、抵抗稍弱的谷口方向,亡命冲杀!
他们丢弃了一切辎重,甚至丢下了主将的印信旗号,只为杀出一条血路!
最终,在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后,这支仅存不足千人的残兵,护卫着昏迷不醒、肩插弩箭的司马懿,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邙山死亡谷,向着河北方向,仓皇遁去。
而被围在谷内的数万魏军主力,在失去统一指挥,又遭内外夹击之下,抵抗逐渐微弱,最终或死或降,全军覆没。
邙山一役,司马懿不仅损兵折将,更痛失爱子,自身重伤呕血,枭雄末路,凄惨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