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冲突爆发：县纪委的介入调查
林枫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试探一并隔绝。
与王海那番话不投机的交锋，并未在他心里掀起太多波澜，反而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让水底的泥沙翻涌上来，使一切变得更加清晰。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县政府大院里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秋意渐浓，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落下，铺了一地。这院子里的很多人，大概也像这落叶，以为自己身处高枝，却不知一阵风来，便身不由己。
王海的警告，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份自白。他将县长赵立勋、常务副县长周源、财政局长张建民，甚至整个县领导班子，都巧妙地捆绑在了“阳光安居”这辆已经开始漏油的战车上，试图用这张大网来困住自己。
林枫的视线没有焦点，脑海中，那张【人际关系透视卡】生成的关系网正清晰地浮现。
王海的光点闪烁着【-60，敌意\/戒备】的红光，一条同样猩红的线，将他与另一个光点紧紧相连。
【县财政局局长，张建民】
在线条下方，一行小字注解着关联的核心。
【关联事件：‘阳光安居’项目资金拨付、宏图建筑公司保证金异常退还。】
保证金！
林枫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这通常是工程项目中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环。正常的流程，保证金应在工程验收合格、保修期满后才能退还。所谓“异常退还”，背后必然藏着猫腻。这不仅是扶贫办和承建商的问题，更是直接将财政局这只“钱袋子”的看门人，拉下了水。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而是一张网上的蜘蛛，盘根错节，互为手脚。想从内部，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去解开这张网，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只要一动手，网上所有的蜘蛛都会立刻感知到震动，群起而攻之。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外部，用一把火，将整张网连同上面的蜘蛛，一起烧掉。
他需要一个点火的人。而县纪委书记陈国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枫坐回办公桌后，没有立刻行动。他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白天人多眼杂，任何一点反常的举动，都可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夜色如墨，渐渐笼罩了整个县城。
政府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喧嚣了一天的院子终于归于沉寂。林枫在办公室里处理完一些常规文件，等到走廊里彻底听不到脚步声，他才站起身。
他没有用办公室的打印机。那台机器的每一次打印记录，理论上都可能被技术人员调取。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全新的U盘，将【审计报告生成器】里的核心内容——特别是关于“博达咨询”的资金流水和那笔“异常退还”的保证金明细，复制了进去。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便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如同一个普通的下班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大楼。
县城不大，半个小时后，林枫出现在一家网吧的角落隔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尼古丁的混合气味，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他用现金开了台机器，将U盘里的内容，重新编辑成一份纯文本文件。他没有写任何称谓和落款，通篇都是冰冷的数据、日期、公司名称和银行账号。文字的排版朴实无华，就像一个略懂电脑的普通人，在尽力陈述一件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申请了一个新的匿名邮箱，将这份文件作为附件，发往了两个地址。
一个，是清源县纪委对外公布的举报邮箱。
另一个，是清源县所属的、德江市纪委的举报邮箱。
他很清楚，只投给县纪委，这份举报信有大概率会被陈国忠压下来。不是陈国忠想包庇谁，而是在没有绝对把握和上级支持的情况下，贸然向县长的心腹圈子开战，无异于政治自杀。
但如果市纪委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那性质就完全变了。压力会自上而下传来，陈国忠就从一个“点火者”，变成了一个必须执行命令的“消防员”。届时，他非但不会压，反而会为了撇清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来跟进此事。
这是阳谋。
发完邮件，林枫将U盘里的文件彻底粉碎，然后格式化了整个U盘。他没有立刻离开，又在网上浏览了半小时的新闻，这才起身结账，消失在夜色里。
……
第二天一早，清源县纪委书记陈国忠的办公室。
陈国忠正用一块鹿皮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保温杯。他有轻微的洁癖，看不得任何东西上有指纹和水渍。
秘书小刘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和信件放在他桌上：“陈书记，这是今早收到的。”
陈国忠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堆信件，其中一个厚厚的、没有任何寄信人信息的牛皮纸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从楼下的举报箱里收上来的。
他放下保温杯，不紧不慢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沓A4纸，没有抬头，没有署名，只有密密麻麻的宋体字。
陈国忠起初有些漫不经心，这种匿名的举报信他见得多了，大多是捕风捉影，或是私人泄愤。可只看了两行，他的眼神就变了。
擦拭杯子的动作，停滞在了半空中。
“清源县宏图建筑有限公司……”
“清源县博达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赵铁柱（身份证号……），系县扶贫办主任钱立业外甥……”
“20xx年x月x日，扶贫专项资金拨付宏图公司账户，金额xxx元。次日，宏图公司向博达咨询转账45万元，名目：咨询服务费……”
“20xx年x月x日，宏图公司项目保证金被提前、全额退还，金额xxx元。经办人：县财政局支付中心副主任李某。签字批准：局长张建民。”
信里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句情绪化的控诉，只有一条条冰冷的、带着准确时间和金额的记录，像一把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阳光安居”工程光鲜的外皮，露出了里面已经腐烂流脓的组织。
陈国忠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看得手心冒汗。这已经不是举报信了，这分明是一份已经侦查终结的案情摘要！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关键人物，都清晰得让他这个老纪检都感到心惊。
一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想起来了。去年，青川镇那个牵扯到前任镇长小舅子的贪腐案，他收到的那份关键证据，就是这种风格！精准、致命，不留任何余地。
那件事，最后让一个看似根基牢固的镇领导班子轰然倒塌，也让一个名叫林枫的年轻人，从泥潭里一跃而出，走进了县委领导的视野。
是他？
陈国忠的脑海里，浮现出林枫那张看起来清秀甚至有些木讷的脸。他用力晃了晃头，想把这个荒诞的念头甩出去。不可能，他一个刚来县里的副县长，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到如此核心、如此隐秘的证据？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清源县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尊神出鬼没的“阎王”？专门盯着这些贪官污吏，一出手就往死里整。
“叮铃铃——”
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将陈国忠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猛地一缩。
是市纪委书记，张云峰的专线！
陈国忠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拿起电话，声音沉稳：“张书记，您好。”
电话那头，张云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国忠同志，你马上到市里来一趟。不，不用了，你待在县里别动。我们这边刚收到一份关于你们清源县扶贫项目的举报材料，内容非常详实，性质极其恶劣！市委高度重视，已经决定成立由市纪委牵头，市检察院、市审计局配合的联合调查组，今天上午就进驻你们清源县！你现在立刻去县委，向你们陈建国书记汇报，做好配合调查的准备！”
“啪。”
电话挂断了。
陈国忠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份滚烫的举报信，又抬头望向窗外。天，好像要变了。
与此同时，消息如同一阵无法阻挡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县政府大楼。
“听说了吗？市纪委的联合调查组要下来了！”
“真的假的？查什么啊？”
“好像是……扶贫项目的事！”
县长助理王海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品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当秘书慌慌张张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灼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豁然起身，冲到窗边，正看到几辆挂着市里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县政府大院。
为首的那辆车上，坐着的正是市纪委书记，张云峰。
王海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