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旷的靶场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小宝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看了看远处的靶子，小脸上满是茫然和失落。
失败了吗？
苏白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是能量太弱，还没传到靶子就消散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枭，眼神却猛地一凝！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盯着那个电子靶。
在靶场清冷刺眼的灯光下，那个代表着“命中”的红色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一闪而逝。
小宝做完这一切，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毯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小胸膛剧烈起伏。
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气馁，反而写满了兴奋和骄傲。
他献宝似的仰头看着苏白，大声宣布：“小婶！我射出去了！我真的感觉到了！它‘嗖’地一下就飞出去了！”
苏白还没来得及弯腰扶他，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已经带着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
陆枭迈开长腿，几乎是几个跨步，就走到了二十米外的靶子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靶子正中央，那个红色的靶心。
靶纸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弹孔痕迹。
但是，当他的指腹，在那片光滑的区域上轻轻摩挲时，却能感觉到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小的……滞涩感。
他低下头，凑得极近，在那片光滑的表层，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陆枭缓缓地直起身。
他转过头，目光越过二十米的距离，落回到正被苏白从地上拉起来，一脸傻乐的侄子，和正低头温柔地替他擦汗的妻子身上。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不是震惊，也不是怀疑。
而是一种，当潘多拉魔盒在自己面前被缓缓打开时，那种洞悉了风暴源头的，沉重。
苏白扶起小宝，见他小脸红扑扑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下来，只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
她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惊异。
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微弱但极其纯粹的能量从小宝体内涌出，汇聚在他的指尖，然后离体而去。
这孩子的天赋，高得惊人。
她正想着，一抬头，就对上了陆枭走回来的身影，以及他那双复杂到极点的眼睛。
“怎么了？”苏白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陆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下腰，将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宝从苏白怀里接了过来，稳稳地抱在臂弯里。
小家伙大概是真的累坏了，脑袋一挨到二叔宽阔结实的肩膀，小嘴咂巴了两下，就彻底睡熟了。
陆枭的目光从侄子酣睡的小脸上移开，落到苏白身上。
“走吧，回家。”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白能感觉到，他抱着孩子的胳膊，绷得很紧。
回到西山基地的小楼，许婧已经等在了门口。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宝这是……睡着了？”
“嗯，今天玩累了。”陆枭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抱着小宝径直上了二楼的儿童房。
苏白跟着许婧走进客厅，接过她递来的温水。
“小白，你看你们，还有最后两天就要走了，怎么还跑去训练？该好好休息才是。”许婧的语气里全是心疼和埋怨。
“大嫂，没事的，就是简单的适应性训练。”苏白笑着安抚她，“陆枭有分寸。”
“他要是有分寸，就不会浑身都是伤了。”许婧小声嘀咕了一句，眼圈又有点泛红。
她转过身，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向厨房。
“我琢磨着，明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包饺子吧。上车饺子下车面，老理儿了。你们俩爱吃什么馅的？我让采买处的人去准备。”
苏白看着大嫂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头一暖。
“都行，大嫂你做什么我们都爱吃。”
“就猪肉白菜吧，再调个三鲜的。”许婧很快拿定了主意。
这一晚，陆枭回来得很晚。
苏白没有睡，在书房里翻看着一本关于南海暖流的资料。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还没睡？”
“等你。”
苏白合上书，转过身，仰头看着他。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深刻。
“小宝的能力，周启明他们知道了？”苏白轻声问。
陆枭摇了摇头。
“我把靶场的监控记录抹掉了。”
他的声音很低。
“这件事，除了你我，目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白松了口气，但心又悬了起来。
“陆枭，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陆枭沉默了片刻，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苏白，你记不记得，周启明他们之前提到过，‘利维坦’孵化场里的那个‘阿波罗’，他提到过一个词。”
“什么？”
“盖亚之子。”
陆枭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一个纯净、强大的，‘盖亚之子’。”
苏白的心猛地一沉。
她瞬间明白了陆枭的忧虑。
他们要找的那个“信标”，目标是东海鲨鱼岛。
而小宝，也曾在鲨鱼岛待过。
一个拥有如此天赋，血脉纯净到极点的孩子……
如果被“方舟”组织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苏白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以，我们这一趟，非去不可。”
陆枭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必须在他们找到源头之前，彻底掐断这个威胁。不光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为了小宝，为了……小朝汐。”
苏白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涨。
她反手握住男人的手，用力点头。
“我明白。”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决心，从未如此坚定。
……
出发前的最后一夜。
西山基地小楼里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宽敞的客厅里，灯火通明，一张大大的餐桌上铺着干净的桌布，上面摆满了面粉、擀面杖和一盆盆调好的饺子馅。
猪肉白菜馅，三鲜馅，还有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加了玉米粒和胡萝卜的牛肉馅。
厨房里热气腾腾，高压锅“呲呲”地冒着白汽，炖着一锅浓浓的牛骨汤。
客厅里欢声笑语，仿佛这就是一户最普通的人家，在过一个最寻常的周末。
陆振国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半天没翻一页，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餐桌边那几个忙碌的身影。
陆淮这位平日里西装革履的部长大人，此刻也系着围裙，正有模有样地揉着面团。
许婧和苏白则坐在一起，一个擀皮，一个包，配合得无比默契。
苏白的手指纤细白净，包出来的饺子个个肚儿圆，边是边，褶是褶，像一排排漂亮的元宝。
而陆枭，这位在战场上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此刻却成了家里最笨手笨脚的存在。
他不会擀皮，就学着苏白的样子包。
可他那双习惯了握枪的大手，怎么也拿捏不好力道，不是把皮捏破了，就是馅儿放多了合不上口。
折腾了半天，他面前终于摆上了几个“作品”。
有的像个没睡醒的馄饨，软趴趴地瘫着。
有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包子，歪歪扭扭。
还有一个，被他捏得又长又粗，中间鼓，两头尖。
“噗嗤。”
正在一旁有样学样，用一小块面团捏小人的小宝，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指着陆枭手里的那个杰作，奶声奶气地大声宣布：“二叔，你包的是手榴弹吗？”
一句话，把全家都逗笑了。
连一直板着脸的陆振国，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陆枭的脸瞬间黑了。
他瞪了口无遮拦的小侄子一眼，那眼神要是能杀人，小宝估计已经变成筛子了。
可小宝现在根本不怕他，反而挺了挺小胸膛，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苏白笑着拿起陆枭那个“手榴弹”，三两下就给它整了形，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可爱饺子。
“我们陆师长这是第一次包，已经很厉害了。”她偏头看着身旁男人紧绷的侧脸，笑着解围。
男人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看着苏白灵巧的双手，又看看自己面前那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拿起一张饺子皮，继续跟面团较劲。
坐在专属儿童座椅里的小朝汐，对大人们的笑闹毫无兴趣。
她的小手里也抓着一小块面团，学着大人的样子，在餐盘上拍来拍去，捏来捏去。
很快，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就沾满了白色的面粉，鼻子尖上一点，脸颊上一块，像一只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小奶猫，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她捏了半天，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举起那坨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面团，咿咿呀呀地递向苏白。
“麻……麻……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