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枭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波澜。
“该他出场了。”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听不出任何情绪。
……
京城西郊，西山基地。
下午三点，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吉普车缓缓停在第一道岗哨前。
车门打开，王副主任挺着微凸的肚腩，满面红光地走了下来。
今天这趟收获颇丰，不但跟那位爱国华侨相谈甚欢，还意外得了一枚梦寐以求的绝版邮票。
他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干部服，轻轻按了按胸口内袋的位置。
那枚用蜡纸包着的小宝贝，正安安稳稳地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一点点硬实的轮廓。
想到这里，王副主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整了整衣领，迈着官步，朝安检门走去。
就在他整个人通过金属探测门的瞬间——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岗哨区域！
声音又尖又急，吓得王副主任一个哆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一半。
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立刻上前，将他拦住，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如鹰。
“同志，请停下，接受检查。”
王副主任懵了。
“我……我这……”他结结巴巴，他每天进出这里，从没响过啊！
“例行检查，请您配合。”警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另一个警卫拿着一个手持探测仪，在他身上仔细地扫过。
当探测仪经过他左胸口袋时，警报声变得更加急促尖锐。
“同志，请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王副主任的脸“唰”一下白了。
口袋里？口袋里是那枚邮票！
他慌忙摆手：“不不不，没什么，就是一张邮票，老物件，可能……可能有点金属成分？”
警卫不为所动，只是重复道：“请拿出来。”
在两双锐利目光的注视下，王副主任冷汗都下来了，只得颤颤巍巍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用蜡纸小心包裹的方块。
一名警卫戴上白手套，接过邮票，转身走进了旁边一间标着“技术分析室”的小房间。
王副主任站在原地，如坐针毡。
那可是宝贝啊！万一给弄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上煎熬。
大约五分钟后，门开了。
警卫将那枚邮票原封不动地递了回来，表情依旧严肃。
“好了，同志，您可以进去了。”
王副主任一把抢过邮票，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见蜡纸包得好好的，里面的邮票也安然无恙，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什么破机器，一张纸片子都响，该修修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后，那两名警卫交换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眼神。
而在基地深处，一间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反窃密实验室内。
陆枭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单向玻璃前，看着里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专家，正围着一枚小小的邮票紧张地忙碌着。
“头儿，搞定了。”
耳机里传来技术组长的声音。
“东西取出来了，最新型号的固态窃听器，代号‘蝉翼’，靠静电和温差供能，设计得非常精巧。”
只见实验室内，专家用精密的镊子，从邮票背胶的夹层里，轻轻取出一颗比芝麻还要小上几分的黑色颗粒。
随后，另一名专家从旁边的恒温箱里，取出一枚外观、重量、甚至连背胶的粘稠度都一模一样的“赝品”邮票。
在那枚赝品里，同样的位置，嵌着一颗由他们自己研制的，信号频率完全一致的“转发器”。
几分钟后，这枚被掉包的邮票，就重新回到了王副主任的手中。
陆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从现在开始，李文森能“听”到什么，是由他，由西山基地决定。
这条看不见的战线，主动权，已经易手。
他刚准备转身，就对上了身边苏白亮晶晶的眼睛。
她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精致的眉眼，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这么说，鱼饵已经换成我们自己的了？”她小声问。
“嗯。”陆枭应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被水汽蒸得有些红润的唇瓣上。
苏白没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只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像小狐狸一样的笑容。
“那我们就等着看，鱼儿什么时候会送来新的消息了。”
……
与此同时。
远在数万公里外，大西洋某处幽深的海底。
一座巨大的，造型如同史前巨兽肋骨的金属基地，正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中。
这里是“利维坦”孵化场。
代号“阿波罗”的男人，正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微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林敏通过特殊渠道传回来的，那份关于鲨鱼岛“防火墙”系统的能源结构图。
“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阿波罗伸出手，指尖虚虚地划过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线路图，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在他看来，这份图纸的设计虽然还有些稚嫩和粗糙，但它其中蕴含的核心思想，那种将狂暴的能量约束、梳理、最终化为稳定输出的逻辑，与他一直信奉的“秩序化能量矩阵”，简直是不谋而合！
这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代号“苏顾问”的“盖亚之子”，一定和他是同源！
是深渊播撒在这颗星球上的，另一颗高贵的种子！
一种找到同类的狂喜，让他英俊的脸庞都微微有些扭曲。
他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通往林敏的加密信道。
“‘夜莺’，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现在，我需要你做第二件事，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防火墙’系统的核心算法。”
阿波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推测，那一定是基于‘雪花公式’的某种高级变体，那将是解开她血脉本源的终极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怕任务太难，又补充道。
“为了帮助你，我会启动A-3号渠道，将一支‘笔’送到你手上。”
“记住，拿到算法后，立刻撤离。‘方舟’的大门，将为你敞开。”
A-3号渠道，是他们潜伏在华夏某国大使馆内的一条秘密物资输送线。
而那支“笔”，是一支伪装成派克钢笔的强效数据探针，只要在近距离内，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无线复制任何加密数据。
阿波罗的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破解了对方的血脉密码，从而将那个强大的“盖亚之子”，也纳入自己“利维坦”计划的宏伟蓝图。
他不知道的是。
他发出的每一个字节，这条被他视为最高机密的指令，连同那支“钢笔”的交接方式、时间、地点，甚至连接头人的衣着特征……
都通过一个无形的“反向后门”，一字不落地，清晰地呈现在了苏白的脑海里。
一号小楼的书房内。
苏白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个“阿波罗”，还真是个贴心的好同志。
瞌睡了就送枕头，缺装备了就立刻空投。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枭，笑得眉眼弯弯。
“陆师长，敌人给我们送‘钢笔’来了，我们要不要？”
陆枭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
“收。不但要收，还要给他们回一份‘大礼’。”
然而，就在这谍影重重的交锋之外，一场源于家长里短的风波，也正在基地内部，愈演愈烈。
自从公共菜地里的菜大面积枯萎后，各种流言蜚语就在家属区里疯传。
而苏白家那个逆势生长、瓜果飘香的后花园，便成了所有流言的中心。
起初还只是酸溜溜的嫉妒，说陆师长徇私，给媳妇搞特殊化。
到后来，在孙夫人等人的刻意引导下，流言的版本变得越来越惊悚，越来越离谱。
“听说了吗？有人半夜看见那姓苏的，在园子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干嘛！”
“她家浇菜的水都有股怪味儿，甜丝丝的，还带腥气！”
“肯定是她用了什么邪术，把咱们菜地的‘生气’都吸到她家去了！她就是个妖精！”
恐惧和嫉妒，是最容易传播的情绪。
当事情涉及到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吃不上新鲜蔬菜时，这种情绪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被悄悄塞进了基地纪律委员会的信箱里。
举报信的内容很简单，要求彻查一号小楼的住户苏白，是否违规使用了“有害或不明化学物质”进行种植，从而导致了公共菜地的生态破坏。
这天下午，苏白刚把一盆洗好的草莓端上桌，门铃就响了。
来的人，是后勤主管刘芳。
刘芳的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为难和尴尬。
“苏白同志，没打扰你吧？”
“刘姐快请进。”苏白客气地把她让进来。
两人在客厅坐下，寒暄了几句天气，刘芳端着水杯，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开了口。
她看着苏白，语气非常委婉。
“苏白同志，是这样的……最近家属区对菜地的事，反应比较大。”
“上级领导也很重视，本着实事求是、消除大家疑虑的原则，想……想做一个全面的土壤检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看苏白的眼睛。
“所以……你看，能不能……让你家后院的土，也让农业专家取个样，化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