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深夜,辽阔的空间被一种刻意维持的、近乎凝固的寂静所笼罩。只有江浸月工位区域的灯光亮着,像黑暗海面上唯一的孤舟。她背对着身后大片浓重的阴影区域,全身的神经却像拉满的弓弦,每一寸感知都死死锁定着那片黑暗中散发出的、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殷夜沉就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仿佛成了他的王座。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存在着,那双在暗处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一刻也未从她紧绷的脊背上离开。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需要用尽力气,白日争吵的硝烟味似乎还弥漫在空气中,未曾散去。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江浸月感到难堪和压抑。她指尖用力地握着压感笔,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屏幕,却根本无法忽略身后那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到崩溃边缘时——
一道清脆刺耳的铃声,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炸裂了这脆弱的平静!
是江浸月的手机!
她心脏猛地一缩,骇然转头看向工作台角落——屏幕上,“顾辰风”三个字如同绝望的判决书,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恐慌瞬间攫住她!她像被电击般弹起,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想要去拿!
但一只更快、更有力的手已经带着凌厉的风声,抢先一步,粗暴地将手机从她手中夺走!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
江浸月惊恐地抬头,对上了殷夜沉的眼睛。
那双凤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猩红色的暴怒风暴!被触犯逆鳞的狂躁、被公然挑衅的嫉妒、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在其中疯狂燃烧!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下颌线绷紧如铁,捏着手机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脆响。
“他、竟、敢、打、给、你。”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低沉嘶哑,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和毒焰。
“误拨!一定是误拨!”江浸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想去抢,“给我!我马上挂掉!”
“误拨?”殷夜沉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他举起那台仍在嘶鸣的手机,猩红的眸子死死锁住她,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冰冷的讥诮和怒火,“什么样的误拨,需要顾大导演在深夜十一点,打给你?!嗯?!”
铃声还在响,执着地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你非要这样曲解我吗?!”江浸月被他的不信任和指控刺痛,委屈和愤怒压过了恐惧,声音也带上了尖锐,“难道我就不能有正常的工作交流?!”
“工作交流?!”殷夜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步逼近,强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手机几乎戳到她脸上,“白天才拒绝,晚上就迫不及待地‘交流’?!江浸月,你当我是什么?!”
他的指控如此不堪,让江浸月瞬间脸色惨白:“你混蛋!我没有!”
“没有?!”他低吼着,眼底风暴更甚,“那你告诉我!他到底给了你什么承诺?!比寰宇更好的资源?比我能给你的更多自由?还是他那套虚伪的、哄骗小女生的所谓艺术理想?!让你这么魂不守舍,连我的警告都敢当耳旁风?!”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江浸月泪水汹涌而出,心痛得无以复加,“是!顾导的邀约我很心动!那是因为他能给我尊重!给我专业的空间!而不是像你这样,用合约和权力把我锁在你身边,只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
“尊重?空间?”殷夜沉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痛呼出声,他将她狠狠拉近,几乎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带着怒意喷在她脸上,“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最好的资源!最顶级的渠道!你还想要什么?”
“你给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江浸月挣扎着,哭喊着,“你给的只是你想要的!一个听话的、漂亮的、只能依附你存在的玩物!我不是!我是个人!我有我的梦想和追求!”
“你的梦想和追求,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他彻底被激怒,偏执和占有欲在这一刻完全吞噬了他,“没有我,你的工作室早就完了!你的梦想一文不值!江浸月,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应该是我的!都只能是我的!”
“你不可理喻!”她绝望地嘶喊。
就在这时,那执拗的铃声还在响,仿佛在为他们激烈的争吵伴奏,更是狠狠刺激着殷夜沉最后那根神经。
“不可理喻?!”他猛地冲那手机咆哮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然而铃声依旧。
这最后的、持续的挑衅,彻底焚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殷夜沉眼底的血色瞬间浓稠得骇人!他猛地扬起手臂,不再看江浸月惊恐万分的脸,将所有狂暴的怒火、嫉妒、和不被理解的偏执,全部灌注在这一掷之中。
手机脱手而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侧面光洁坚硬的承重墙!
“砰——!!!!!”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猛地炸开!狠狠撞击着整个空间!
手机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四溅飞散!铃声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碎片落地的细微声响,和江浸月压抑不住的、恐惧的抽泣。
她僵在原地,看着那堆残骸,如同看着自己被砸碎的某种东西。
殷夜沉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头,猩红的眸子死死锁住她,里面是疯狂未褪的占有和毁灭欲。
那根弦,在极致的冲突和这声巨响中,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