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集团第七洽谈室的香薰机飘出雪松味，李继业的平板电脑在梨花木会议桌上投出供应商资质文件。他第三次调整呼吸频率，腕上智能设备显示心率已突破一百一。
“冯总，贵司的原材料报价比市场均价高百分之十七。”李继业将3d柱状图推向对面，“根据我们的大数据模型……”
“模型？”供应商老冯突然用紫砂壶嘴敲响茶盘，普洱茶汤在财务报表上晕开褐斑，“小业总，你爹九三年找我进螺纹钢时——”壶嘴指向窗外工地，“在烂尾楼里拿树枝在地上算账！”
张志刚默默推过糖罐，方糖砸进茶汤的脆响让李继业指尖一颤。老冯的助理突然递来泛黄的记账本，纸页间夹着半张1997年的发货单。
“看看这个，”老冯指甲掐着发货单背面的红手印，“当年你爹为抢这批货，徒手掰弯了竞争对手的车钥匙！”
李继业的平板突然弹出风险提示，他下意识念出AI生成的谈判策略：“考虑到历史合作，建议在付款周期上……”
“周期？”老冯突然掀开西装，腰间鳄鱼皮带扣下藏着道蜈蚣状疤痕，“你爹中刀那天，说的是‘先给老冯结货款’！”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紫光，“现在跟我谈周期？”
茶艺师添水时故意将沸水溅到李继业手背，青年痛呼出声。老冯的律师趁机递过修订版合同，违约金条款的字体突然缩小两号。
“等等，”李继业去掏电子放大镜，“这里似乎……”
张志刚突然踢翻废纸篓，1998年的旧合同从桶底滑出——李铁柱用红笔在附加条款处画了口铁锅，旁边批注：“若违约，请冯总吃茶叶蛋管饱”。
投影仪突然故障，满墙数据流化作乱码。老冯的财务总监轻笑：“小业总，我们的ERp系统可以实时……”
“实时？”张志刚突然掏出算盘，檀木珠在寂静中噼啪作响，“九六年洪水冲垮机房，我靠这个给你爹算清三千民工工资！”算珠撞碎在智能平板上，“现在倒让死机器当家了？”
李继业重新调出谈判提纲，智能眼镜开始闪烁辅助信息。当他念到“基于区块链的供应链金融方案”时，老冯突然往烟灰缸里抖落雪茄灰。
“区块链？”灰烬在缸底堆成小山，“你爹摆摊时发明的土区块链——”他扯开领口露出颈间红绳，绳上串着七把生锈的钥匙，“全城摊贩的货款都锁在我家腌菜坛里！”
中场休息时，李继业在洗手间用冷水冲脸。镜中映出老冯的司机正往张志刚口袋里塞什么，他冲出去时却只碰到对方憨厚的笑脸：“小业总，尝尝我们农场的有机苹果……”
回到谈判桌，果盘旁多了份补充协议。李继业刚要翻阅，老冯突然用水果刀扎进苹果：“令尊第一次跟我谈价时，”刀尖挑出果核，“能把苹果籽都算出斤两！”
最终报价环节，李继业平板上的算法给出折中方案。老冯突然抓起计算器砸向落地窗，电子元件在防爆玻璃上炸成烟花。
“小业总，知道你爹怎么教我看人吗？”他拾起溅落的电池，“谈判桌上流冷汗的——”电池在掌心滋滋漏液，“不是心虚就是肾虚！”
张志刚突然哼起1995年的工地号子，荒凉调子里混着钢筋碰撞声。他从公文包掏出半块板砖拍在合同上——砖面刻着星辰集团首个项目的坐标。
“冯秃子，”砖屑簌簌落在补充协议，“这砖头里掺着你当年送的海砂，”他指尖抹过砖体裂缝，“现在要我在你女婿的审计报告里也掺点料？”
茶室屏风突然倒地，王亚茹的投影出现在泼洒的茶汤上。她正在幼儿园给孩子们分饼干，画面里小继业把星星饼干摆成供应链模型。
“冯叔，”她将饼干模型推向镜头，“您孙子在双语幼儿园的赞助费……”饼干在投影里化作账本数字，“好像走的是建材成本？”
老冯瘫进椅背时，李继业发现他袜口露着补丁。青年突然扯松领带，从内袋掏出仓库里找到的1992年欠条复印件。
“冯总，我爹这笔债……”纸屑飘向对方鼻尖，“您说该算几分利？”
满场死寂中，张志刚往茶壶里扔进三颗螺丝帽。金属撞击瓷器的声音里，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对方律师轻笑：
“现在，该煮一壶钢筋混凝土味的茶了。”
签约时钢笔突然断墨，老冯咬着雪茄在合同签名处按了个酱色的指印。李继业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已掐出四个月牙状的血痕。
次日对账时，财务发现老冯的最终报价比首轮降低了21%。附件里夹着张儿童画：两个小人围着口铁锅分食煎蛋，锅底隐约能看到“星辰”二字。